孙九茹坐在轮椅上，跟着父母坐了电梯来到地面，外面的乌云更黑了。入目皆是假山池塘，流水锦鲤，黑瓦白墙的回廊看不见尽头，也找不到出处。

他们穿过连廊，经过了好几个院落，最终才到达黎奶奶的卧房。

一进门，满屋子二十几人的目光如飞剑般全部注视在孙九茹的身上。

孙九茹用陌生的眼神得打量着他们，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但秦朝云多少介绍过几个。只是没有机会打招呼，孙九茹便被推进了屏风后面。她没有看到，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始终注视着她。

黎奶奶靠在雕花木床的床头，床边坐着一个右手臂和右腿都打着绷带的男人。床头的椅子上，坐着黎奶奶的丈夫廖自衡，床尾还站着四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是黎奶奶的小儿子廖信远。

黎奶奶的鼻子上是氧气管，手上还打着点滴。花白的卷发仍旧打理得干净整齐，没有一丝凌乱。她慈爱地看着孙九茹，对她招了招手。

“黎奶奶……”

“久久……”看着孙九茹坐在轮椅上，黎书禾心疼地落下来了眼泪。

孙九茹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很早就发现了，只要秦朝云哭，她也会跟着流泪。现在是不管是谁，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共情。

黎书禾将孙九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对着坐在床边的人说：“元臻，以后久久就交给你了。”

孙九茹这才抬眼打量起他。

他的头发很长，几乎盖住了一半眉眼，胡子也有些长，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苍老，孙九茹估计，他应该和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大。那黎奶奶的意思？

蓦地对上他的目光，孙九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恶狼死死盯住了一样，呼吸一凝，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他让她觉得恐怖！

“黎奶奶……”孙九茹转头不敢再看廖元臻，“我……”

“你忘了你答应过奶奶的……”黎书禾说话已经非常吃力。

孙九茹想起秦朝云说的话，让黎奶奶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单纯地以为，等黎书禾离开了，其他的事情还能再商量。

“久久答应你。”

黎书禾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抬手，廖元臻便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她将廖元臻的手覆在孙九茹的手上，轻拍了拍，“奶奶，可以安心地走啦……”

孙九茹只觉得手背温热，而且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她不敢回头。

“廖自衡，我很开心能比你早走，再也不必……”

为你心伤……

黎书禾转头斜视床头的廖自衡，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咽气。

廖自衡在她转头的瞬间立刻站起身来，让黎书禾靠在自己的怀里。

“书禾……”

“黎奶奶……”

“奶奶……”

“妈！”

……

孙九茹听到外面的哭声断断续续响起，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她不知道他们有多少真心，但她知道黎书禾最后是带着不甘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的。

她最后看廖自衡的眼神，是恨的。

孙九茹自认自己没有太多伤心难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留个不停，她猜测大概是因为感情，即使没有记忆感情也会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