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这人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她把剑威胁地放在他的脖颈间:“住手,我让你住手!”
为一个死人跟他作对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想出去不假,那他不是也能跟着一起离开这个破地方吗?
鲜血顺着谢凌衣的脖子流出,悄无声息地泅湿整片衣裳。
眼前场景彻底调转,漫天的鲜血不再了,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殿中。
闻烟见目的达到,正打算收回剑,却听到一道冷漠的男声骤然从她身后响起。
“闻烟。”
她动作微顿,长剑来不及收回,已然被人拿剑弹开。
飞声在空中旋转,响亮的响起一道剑鸣,谢凌衣和闻烟同时回头。
一只瘦长的手稳稳接过飞声,长剑乖顺地待在他的手里。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闻烟不可思议地问出声。
有人长身玉立地站在殿门中央,身后是望不到边的雪景,可他的脸色比身后的雪还要冷。
还记得那晚他和岑遥栖许下约定,可任谁都没想到,再见竟然这样一幅光景。
谢凌衣抱着祝长生尚且还有温度的身体,缓缓抬起头,看向逆光的那道身影。
他同平日里有些不一般,竟然穿了件没有任何颜色的白衣,甚至连衣袖的滚边都不曾拥有,朴素到有些不大像他的作风,却越发凸显那张脸昳丽非常,更添几分清冷。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素白的脸上还有藏不住的倦怠。
岑遥栖的目光扫过谢凌衣怀里的祝长生,不敢相信自己连夜两地折返,还是慢了一步。
“师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这样。”闻烟被这样的眼神扫视,莫名有些心虚,想也不想开口道。
岑遥栖疲惫地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沙哑着嗓音:“够了,我都看见了。”
闻烟却不管不顾:“师兄,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压根就不是人,我们下山就是为了除魔卫道……”
他的话没能说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飞声不知何时嵌入她的体内。
她几乎要怀疑眼前是不是那个待她极好的师兄了,他明明连重话都不舍得对她一句,如何会对他刀剑相向。
她想开口问, 眼前却只剩下眉眼挂着寒意的岑遥栖。
他抽出飞声,垂眼看她:“你我情谊一笔勾销,若是你还有怨气,只管冲我来。”
闻烟捂着胸口,若不是亲耳听见,她绝对不敢相信。
一开始她也不是非要祝长生的命不可,只是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预料,她没想到仅仅因为这个,岑遥栖竟会对她动手。
“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说些什么一刀两断的蠢话。
“你还是多想想你那个徒弟吧。”岑遥栖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冷淡道,“你猜猜夏侯重台到底能不能活着找到解药?”
闻烟脸上空白一瞬,顾不上她身上的伤,忙不迭问:“你什么意思?”
岑遥栖不说话,他却从这股沉默中感到一股不安,她兀自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他着急,她只觉得好笑,他这般在意自己的徒弟,为何却不能放过别人的徒弟?
岑遥栖没想到拼命想阻止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把黔州换成琅琊,还是无法改变不祝长生走向必死的结局,他还是死在了女主手里。
原来结局当真是无法改变的,或许他成了推动剧情发展的一环。
他应该早有预料的,剧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可他又怎么取舍?一边是道微,一边是小长生,最终他还是两个都没救到。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钝痛,岑遥栖强行保持清醒,稳住身形,单从表面看来,似乎同寻常一般无二。
看来他阻止谢凌衣对闻烟动手是对的,按照原剧情中,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对女主,所以他才要遭受十倍的反噬。
“他是无辜的,你怎么能……”
岑遥栖身体不适,没耐心听他唠叨,直接打断:“他无不无辜,你回宗门一看便知。”
“言尽于此,究竟是要跟我在这里耗着,还是想救你那徒弟,就看你的选择了。”
这话当然是骗她的,他回不回去都改变不了夏侯重台被逐出师门的结局,虽然知道身为男主角他死不了,可岑遥栖仍旧打心底生出一股微妙的平衡。
闻烟果然很快做出了选择,她不再留恋地转身就走。
等她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岑遥栖终于维持不住平静的表面,喉口一甜,呕出大口的鲜血。
他这样完全吓到了谢凌衣,后者手忙脚乱地抱住他,他身上的白衣也跟着染上深浅不一的鲜血。
岑遥栖挥手,想说自己没事,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连带着谢凌衣的衣裳都没能幸免于难。
他强撑着力气,去看闭着眼的祝长生,颤抖着手去感受对方的温度,却入手冰凉。
“师尊来了,小长生你睁眼看看。”
他没忘记这人最怕冷,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暖他,却忘记他的身上也不见得有多热。
眼泪混着鲜血流了下来,谢凌衣想替他擦干净,可他也是满手鲜血,手指不安地在衣角蜷缩。
岑遥栖握着祝长生的手越收越紧,眼底情绪翻涌,他明明赶在他主动害人之前把人带回了紫竹峰,为什么还是要走这段剧情?
他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恨之情,几天前还蹦蹦跳跳的人,如今只能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下山之前他还在紫竹峰堆雪人,这才多久?他不甘,他无可奈何,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各种情绪交织在脑海中,他最终气急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凌衣利落地接住他,将人抱得紧紧的,交换彼此的体温,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他凑在这人的耳边,轻声说道:“岑遥栖,我没有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