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的一声,如同精美的瓷器摔落在地上,又如同廉价的啤酒瓶滚下餐桌,珍贵与低贱的矿石就这样轻轻地在世界上留下一声巨大的回响,然后碎裂一地。
西尔维亚.普蒙托利死去了。
她一直都不曾放下对西维——另一个自己——的警惕,斥力场始终正对着她,没有一刻迟疑过。
但是西尔维亚们总是会犯错误,她们高傲、她们狂妄、她们刻薄、她们自私,她们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围绕着她们旋转,而对于小人物们的感受毫不在意。
西尔维亚死于她最看不起的小宠物,她对于omega的接近没有任何警惕之心。
这就像是某本书里写到的那样,无知和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西维放下了举起的枪支。
*
“啪嗒——”
威廉刚才气血上涌的势头过去之后,他就再也拿不稳这支枪了。这支枪是之前在西维留下的武器库中找到的,那个奸诈的AI特意为他挑选的武器。
“我相信这把武器一定能在您的手中发挥作用的。”
当时它这么说。
那时听着像是祝福一般的话语,现在对他来说却变成了绝无仅有的讽刺。
“……啊,”
他脱力地坐到了地上,口中无意义地吐出一个音节,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枪杀人。
脑中一片混沌,视线开始逐渐模糊。在满眼的无机质白色里,只有从西尔维亚身体里咕咕流出的红色血液如此刺眼。
……那是她的血吗?
……是我向她开的枪?
当这个意识在他脑中清晰之后,他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了。他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了出来,即使双腿都使不上力气他也疯狂地、努力地要向那个位置爬去。
西尔维亚的死状并不恐怖,那柄枪械具有自动瞄准和防止抖动的作用,发射出的子弹很小而且利落,不管体内流出了多少血和脑浆,至少除去这些东西,她居然显得神情安然,睫毛轻垂的样子如同深深沉眠。
好像能够被再次唤醒一般。
“西……西尔维亚……”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扶在她身上感受她渐渐失去温度的体温。
西维站在旁边有一点尴尬。
她不太清楚这只omega的脑回路,明明是他在最后选择了亲手杀死西尔维亚,为何现在又伤心得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一样?
但她还记得omega为她泡的那杯茶,即使里面加了过多的佐料,但那依然不失为一杯好茶。
再加上刚才无论如何都是这个omega救了她一命,她现在怎么也不会低情商地去质问他的意图。
她想了想要如何安慰他。
她将手放在这个omega的肩膀上,沉声道:“嗯……听着威廉,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我,无论是哪个我,估计都是十恶不赦、万死难辞的混球,我们手上无论是间接的还是直接的血液都沾染了……很多。因此无论我们最后得到什么样下场,都是罪有应得,你永远不必为我们感到难过。”
“……”威廉的泪水流到了西尔维亚的脸上,听完这些话以后他抬头看向了正尝试着安慰他的西维。
他的眼里盛满了西维看不懂的东西,他开口道:“你们两个,真的是一模一样的人啊。”
*
西尔维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这种问法其实现在已经算不上准确了。当她的心跳停止了搏动,当她的大脑不再发出任何有意义的神经电活动,当她已经失去了生机而沦为一堆无意义的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组成后。
她又怎么能再被称作是一个“人”呢?
那么,让我们换一种问法,西尔维亚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在一切的观测都可能会带来偏差的现在,不如让我们用一种更加客观的方法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某一个分裂的时空里,西尔维亚没有爆发出强大的力气推开西维,她被强制地摁在了那张椅子上,那么她的记忆会这么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