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声此起彼伏。
威廉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他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似乎空无一物,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一颗心脏在炽热而强烈地跳动着,仿佛是他唯一的生命信号。
*
就像冰雪消融后仍然留有水渍,就像将石子扔进水面后仍然存有波纹,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都不会消失,只不过是暂时被众人遗忘。
在之前无数个周目里,她亲手直接或间接地杀了无数的人。硝烟、战火、血腥、暴力,所有死在这些东西下的生命,都是她的一笔笔血债。
西尔维亚看着自己的左手,这只手曾挥舞着法杖,制造过人间的地狱;也曾拿起过闸刀,浸润过神明的鲜血。
死亡总是痛苦的。即使是那些还没经历过的也是这样。
那些拥有着这个世界女神祝福的家伙(比如那些圣职者),在有关于她——这个被他们所崇敬的女神所亲口诅咒的人——身上,感知就格外敏锐。
即使他们的大脑欺骗了他们,他们的眼睛欺骗了他们,但他们的心脏不会,他们的身体不会。
他们的大脑不会对她感到恐惧,身体却会仿佛在千百次残酷的经历下开始颤抖,他们的眼泪会不自觉地流淌出干涸的眼眶,他们的心脏会跳动得如同车辆的引擎,他们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逃跑!!”却会被他们视为错觉。
然后就那么无知的、无觉的,再次死在她的手上。
然后再随着她的复生而复生。
*
西维望向天空,在那里她捉到了光明的神明。
神明的鲜血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剧毒,那种毒素沾到她的手上,就成了焚烧的疤痕;而若它淌过光明的国度、降临到了人间,便成为了一场灭世的洪水。
——那一次,整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剩下。
西尔维亚站在教堂门前,靠着一根路灯。明明是站在剧烈的阳光下,黑发黑衣的她却仍然忧郁得像是一位白龙鱼服的王子,引得周围人频频回头。
检测完魔法资质并拿到魔法师协会发放的免试入学通知书的托奈莉因此一眼就看到了教堂门口的西尔维亚,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
她抓着西尔维亚的手,兴奋地和西尔维亚叽叽喳喳地说着里面发生的趣事。
吵闹的声音从托奈莉的喉咙里传出,像是虫鸣,又像是鸟叫。
她仰起脸,笑得灿烂。与某一周目里,她同样仰起脸却口中流着血的样子重合。
西尔维亚曾掉入过这个世界最深处的主系统中,她在那最本质的0与1的世界里看见过所有已知的和未知的的故事。
——在她刻意淡忘的记忆里,就有着托奈莉的故事。
如今随着命定的勇者踏上了命定的路线,整个世界也在渐渐回到正轨。在平稳的法则力量下,所有角色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不止是那些NPC的记忆,那些西尔维亚因为信息量过大而大脑保护性模糊的记忆也包括其中。
她看着年轻的勇者。
一朵乌云挡住了太阳,勇者那双会发光的眼睛似乎也黯淡了下来。她也看着西尔维亚,没有注意到她也站到了西尔维亚的影子里。
西尔维亚的黑暗笼罩住了托奈莉。
西尔维亚轻轻抱住了托奈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