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摸摸鼻子,“我爸妈那次差点没把我打死。”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那后来呢,他们怎么同意了你去——”托奈莉抬起头问他,她有点被这个故事吸引到了。
威廉却摇了摇头,“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同意。”
和大多数帝都纨绔子弟们一样,他们的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却始终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一般。大哥有大哥必须承担家业的痛苦,他们也有他们始终不被看见的痛苦。
“我那时候在想,我是什么人?我在家是家族家长的次子,在外是克莱蒙特阁下,可是一直都没有人喊我‘威廉’。”
想起那些往事,青年白净的脸上蒙上了一些阴影。即使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但灰蒙蒙一般的童年依旧能扰乱他的内心。
“但是这就是我依然在奥罗拉骑士团的原因,托奈莉小姐。”青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想让托奈莉看到他的软弱。他仰起头,一扫刚才的阴暗,在阳光的映照下眼睛里仿佛有着旋转的星河。
他将右臂横在胸前,他的右拳正好位于心脏的位置,认真地对托奈莉说:“我现在是这样认为的——你要成为你自己,这并不是别人说了算的。民众们称呼过我‘克莱蒙特老爷’、其他人认为我是‘无用的纨绔’,但现在大多数人叫我‘奥罗拉骑士团团长阁下’、‘骑士长阁下’,这是我自己选择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产生的硕果。”
他是很英俊正直的相貌,在阳光的照耀下浅浅的发和眼似乎在发光一般。
“咚——咚——咚——”
身后教堂午时的时钟开始响起,洁白的鸽子围绕着钟塔飞翔。
他说,
“我真诚地认为,亲手杀死了魔王、拯救了王都的西尔维亚.普蒙托利阁下是一位真正的勇者。她绝对不应该作为魔王而受到光明教廷讨伐。”
他弯腰欠身,向怔怔地看着他的托奈莉做出安抚的动作。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没关系的托奈莉,我们永远不会伤害西尔维亚阁下。”他轻轻抚摸着托奈莉的头,语调缓慢而温柔。“我相信您将来会是一位优秀的勇者,但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您完全握不起剑的时候。”
他感到女孩抓住了他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他半蹲下,让这位从一开始就很害怕的孩子哭泣的痕迹不会被别人看到。
小孩哭噎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西维为什么要我……杀死……我不想,不不不想杀死任何人……”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命定的勇者”,为什么城市突然倾倒、人们四散奔逃,为什么西维突然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一把剑杀死魔王,为什么西维要对她说那些话,为什么要离开。
直到这位骑士哥哥为她披上毯子抱着她离开那个地方,直到她坐在教廷一堆人面前受到与魔族勾结的指控时,她依然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此时还太小,经历的事情还太少,不知道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那些甜蜜到带有虚假的幻象终于被西维的利刃残忍地撕开,露出了其中丑陋、扭曲的内核。
——西尔维亚从不是你想象中的西维,她残忍、她轻狡、她冷漠、她刻薄,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颗水龙头一样,该离开时就轻轻松松地拧紧,一滴都不会外泄。
她一点都不在乎你,托奈莉。
“但是——即使这样……”
威廉看到怀里的小女孩松开了他的胸襟,她小小的手握成了拳。令人心惊的决心在她身体里成形,她仰起脸看向他。
她说,
“我要去见西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