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前,李儒就觉得谢安提赎身不太合适。打定主意要晾他几天,压一压。好叫谢安知道奴仆的身份。
如今谢安赶在当铺开业前一天找上门来,李儒本能就觉得谢安是来服软的。
李儒经商多年,自觉深通御人之道,不免感到几分得意。
“夫人,我就说吧。只需晾他几天,就乖巧了。”
李夫人微微叹息,没多说什么。
倒是李少云插了一句,“爹,我听娘说,你许了老谢头一百八十两的赎身钱?”
李儒道:“原本定的是二百两,但你娘觉得这样做过于刻薄,便抹去了二十两。”
李少云思忖片刻,道:“我挂名白羽堂的副执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一百八十两太少了点吧?”
李儒惬意的咀嚼着一块红烧肉,含糊其辞道:“无妨,老谢头拿不出一百八十两。无非是让他知难而退而已。他在镇上做了三十年朝奉,声誉不错。留在铺子里,多少能拉动些生意。多挣些银两,给你练武。”
李少云点头称是,“还是爹考虑的周到。”
“春兰,外面还下着雪,你去给老谢头拿个汤婆子。”李夫人知道李儒注重家规,吃饭期间是不见下人的,便冲春兰这般说。
春兰点头称是,便匆匆走了。
外边飞雪越来越大,天寒地冻。
“谢师傅,夫人让我给你送个汤婆子。你拿好了。老爷吃饭还得一阵子。”春兰匆匆走出院子,给谢安送上一个汤婆子取暖。
站在雪地里的谢安因为修炼了养生功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太冷。不过还是道谢接过手。
春兰嘱咐两句便离去了,只剩得谢安一个人站在风雪里等待。
他五感过人,自是闻到了厅堂里传出的肉香味,还时不时传出李儒和李少云的笑声。
根据谢安对李儒的了解,他寻常一顿饭大概一刻钟。今天却吃了两刻钟不止。
谢安觉得李儒在故意晾自己。
至于缘由,无非是自己提赎身,触犯到了李儒的威严。所以李儒想要压一压自己,好让自己以后规矩本分,不再提赎身的事,从此一直给李儒做奴。
做奴仆的,但凡提赎身。多少都会触怒主家。这在大乾朝已不是新鲜事。
这便是奴仆的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李儒越是如此,便越发坚定了谢安要自己掌握人生的决心。
谢安站在雪地里,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却是春兰走来,“谢师傅,老爷让你进去。”
“好。”
谢安没什么表情,跟着春兰踏入内院。
进入客厅,一股暖意袭来,驱散了谢安身上的寒气。
谢安照旧保持着垂头的谦卑,“小人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
李儒高坐首席,双手握着热腾腾的茶瓯,淡淡开口,“可是想清楚了?那就回去做好朝奉师傅的本分,月钱照旧。去吧,好好打理铺子,准备后开门迎客。”
谢安没想到李儒问都不问就先入为主了,顿时没有开口。而是敏锐的感受着客厅里每个人的表情。
李儒的愤懑和高高在上;李少云的不懈;李夫人的惋惜;春兰的同情。
谢安想最后一次记住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然后……彻底告别这种为奴的感觉。
李儒见谢安没回话,便吹了口茶瓯的茶叶,抿了口茶,神色淡然:“嗯?你听没听我说话?若你没其他问题,你便早些回铺子去,可别耽误了铺子的事儿。”
呼!
谢安深深呼吸,然后……第一次在主家面前,慢慢抬起头,和李府老爷平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李儒大为震惊。
自他执掌李府以来,还从来没哪个奴仆下人,胆敢这般和自己对视。
更何况,在他的印象里,老谢头素来低调谦卑,胆小怕事。今天竟然……
而且,李儒分明察觉到谢安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坚毅之色,甚至还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这……简直倒反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