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问候之后,梁楷压低声量说道:“五郎,我刚从东都洛阳回来,今早一进城门便来寻你。洛阳出了一件大事,谏议大夫明崇俨在家中被人刺死。”
明崇俨官拜四品谏议大夫,不但医术高明,时时伺立天皇身边,为皇帝诊治风疾,而且神道设教,在民间也名气甚大。
“当真?”卓不浪着实一惊。若在平日,他断不会对梁楷的讯息有此疑问。
“不假。我先从金吾卫口中得知此事。如今此事已传遍整个洛阳,料想不日便会传到长安。”
卓不浪右手突然抓住梁楷手腕,深吸一口气:“知我者,梁大哥也。这讯息太重要,我需即刻禀告家父。恕五郎怠慢,不能为大哥洗尘,改日一定找大哥痛饮,就去紫嫣娘子的行馆……”说到最后一句时,人已跃过坊墙,直奔家里而去。
“五郎见外了,吃酒的事改日再说。”梁楷只得对着桌上的茶盏,自言自语道。卓不浪的脾性,他早已惯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明家和卓家还算是姻亲。明崇俨的父亲明恪一代中有女子嫁入卓家。
卓弘德和明崇俨关系亲睦,每逢年节,卓弘德都会让大郎卓不黩送些礼物上门拜问。更重要的是,明崇俨案必将震动朝野,正是扬名立业的绝佳时机,卓不浪心中还有自己的盘算。
正如卓不浪所料,父亲知道后大为震惊,怔坐了半晌,才命家仆将大郎、二郎唤回家中。
堂屋里,卓弘德屏退了所有仆从,只剩下他们夫妇和四个儿女。卓弘德正色道:“我和你们阿娘已经决定,明天启程到洛阳。二郎、四娘和五郎随我们同去。一来拜祭逝者,聊表心意;二来拜问三房五叔公的子嗣,虽然不常往来,但到底是卓家的亲戚。大郎公务在身,三娘已出嫁,就留在长安吧。”三房五叔公的妻子明氏就是明崇俨的姑婆。
“阿爷,明大谏堂堂四品朝臣,竟然在家中遇刺,绝非一般匪盗所为。传言他蛊惑圣听、诋毁太子……此事恐牵连皇家内部……”卓不黩的性子极像亲娘豆卢氏家的人,为人谨细,自幼熟读儒家学问,万事皆合礼制,对天后临朝参议政事始终有所介怀,对中宫东宫之争更是极为避忌。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家与我卓家乃姻亲,大郎这些年得明崇俨推荐,仕途顺利,如今官拜内府少监,就算明崇俨身陷党争,逝者已矣,于情于礼,我们也不能粗疏慢待。”
“不黩知道。我能官拜四品全赖明大谏向天后举荐。朝廷中很多人因此谓我是北门学士,对我避讳三分。不黩为官但求实心任事,不谋幸进……”
“大哥,此事牵连重大,阿爷自有分寸,请大哥放心。我们也自会小心。”二郎卓不倚为人圆活,深知父亲和兄长性格,眼见两人将起争执,立刻出来打起圆场:“阿爷、阿娘,你们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我和五郎这就去准备明天启程之事。”
卓不浪一直静默不言,以父亲和大哥的性情不难猜测,卓家上下都不愿趟这浑水。仅是拜祭,父亲与大哥已经起了争执,如果是查案,不知会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