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怨我教子无方。我恳求各位,请勿将此事外传。不管货里藏了什么,这趟货我来押送,后果由我田镇方一肩承担。不肖子引来的祸患,就由我来扛。”
沈恬停下了手,眼神中流出不屑。他在田家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但田镇方一番看似大义的说辞,其实满是算计。
若私藏违禁物让官府查实,随行镖师和脚夫难逃罪责,田记上下生计难保周全,田镇方如何一肩承担?为掩盖儿子过错、为一己之私掩耳盗铃,又何谈大义?田镇方已十年未曾押镖,以田贞的性情,必会力劝父亲、代父押送。田贞押镖,沈恬必会随行。有沈恬在,避开官府查验应该不难,田镇方自然是算准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如此豪赌。
世事往往如此,同门之中,勤做、擅做之人,常常会分担更多的活计。日积月累,勤擅之人愈加忙碌,其他人则愈加轻省,更多的付出未必能换来尊重和酬报,反而成了不愿承受之重。
正如沈恬所料,田镇方话音刚落,田贞已经望向自己,眼神充满祈求和无奈。沈恬收起眼中的不屑,目光中满是温暖,一种给人力量的温暖。
一番推拒后,田镇方毫无意外地接受了田贞的劝荐,改由田贞押送。田贞召集脚夫将乌木箱重新封装,捆固在辎车上。定下镖头和脚总,点齐镖师脚夫,并差人到县廨办理过所。
午时,沈恬和田家人在正堂吃昼食。饭桌上的气氛略显尴尬,田镇方理亏心虚、不愿多言,田宽丑事被揭,赧于开口。大郎田阔的夫人于氏并不知早上的事,自顾着哄四岁的儿子吃饭。
只有老夫人刘氏心情大好。刘氏一向不过问车马行的事,也不知道田宽的事,只牵念沈恬今天登籍之事,不停问这问那。
田家上下,除了田贞,就数刘氏对沈恬最为实诚。刘氏虽然对混元人颇为顾虑,对沈恬的过去也有些担忧,但她并不回避沈恬与田贞的感情,一直暗暗细瞧沈恬为人,也慢慢接纳了沈恬。
沈恬见到田家父子的愧窘,甚觉有趣。其实押送违禁物事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他最厌的便是被人算计。事再险,只要是该做的事,刀山亦可闯;人再狠,只要危及他在乎的人,神佛亦可杀。
此刻,他已将镖货的事放到一边,饶有兴致地和刘氏闲聊。田贞初也觉得诧异,沈恬平素话并不多,又刚刚经历了镖货的事,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陪阿娘闲聊,后来也被逗起心趣,渐渐放开。
饭桌上,刘氏、田贞和沈恬三人尽兴说笑,于氏也不时笑笑,让一旁的田镇方和田宽愈发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