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公子现在不就身在花丛间,四花丛中英雄浪……只怕卓公子今后见到更美的佳人,便将我们忘得干净,哪会记得我们这些丑笨之人……”四人中夏容最媚,嬉笑娇嗔,说着竟真有些啜泣。
卓不浪一把搂住夏容,柔声道:“人生千里万里路,谁知道哪里风光更美、哪里可以停靠、哪里又是归宿?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自寻烦恼,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随心而为,当行便行,走到哪里都痛快自在……”
卓不浪见姑娘们都酒至微醺、脸泛春潮,安抚夏容道:“这样吧,给你讲一桩我以前出丑的事,你便有我的话柄在手里,我以后自然会常来寻你。”
夏容扬起脸,娇嗔道:“真的?卓公子也会出丑?”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第一次跟胡商做货贸,原本一切都挺顺利。我初到张掖,想着四处游历一番,谁知竟遇上一桩凶事,有户猎人父子两人同时被杀,最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流不出血。”卓不浪故作惊骇,猛灌一口酒,眼角趁机扫视四位姑娘,然后接着道,“回到长安之后,我大病一场,请了好几位大夫也未能治好。后来我爹请了位老道,老道说我遇上了邪祟,又是作法又是画符,又过了几日我这病才好了。这五六年我都不敢再踏入张掖……”
“原来卓公子胆小儿……”夏容娇笑道,“不过这事儿当年的确唬人。卓公子乃文人雅士,哪儿见过这等村野凶事,所以才会受了惊着了病,算不得出丑。”
“真不算出丑?那你为何还如此开心?”卓不浪忍不住逗弄她一句,又接着问道,“你也知道这事儿?”
“卓公子说的是陆家庄的陆纲父子吧。”抚琴的秋容接过话头,“这事当年全张掖的人都知道,官府查了旬月也未能缉捕凶犯,传闻他们是触惹了邪祟,后来枯荣道长作法驱邪,觅龙点穴改风易水,这事才算平息下来,这些年少有人再提这事儿。”秋容最雅,善弹奏。
“枯荣道长?”卓不浪疑惑道。
“卓公子五六年没到张掖,自然不知道枯荣道长了!”又是夏容娇笑道,卓不浪假意白她一眼。
秋容接着道:“枯荣道长是天元观请来的仙道,道行高深。说来也怪,就那年灾异格外多,又是僵尸又是邪祟。”
“还有僵尸?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哟,卓公子不怕僵尸啊?”夏容也学着卓不浪促狭。
卓不浪故意把耳朵贴近夏容的脸:“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啊?什么?真有僵尸……”夏容身子直往后躲,被卓不浪逼得快要仰倒在地上,急忙叫道:“秋姐姐救我。”
“看你还促狭。”秋容抚琴而笑,比荷花还清秀,“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年早些时候,删丹有位外地的客商死在郊野,脖颈上有两个牙洞,尸体煞白还一天天变得青黑,有人说是中了尸毒。公廨派人到天元观请道士,但天元观的道士不懂降伏僵尸,正好枯荣道长云游,在天元观挂单,便请了枯荣道长相助。赶回删丹的时候,死者真的尸变,幸而枯荣道长攘除了尸患。枯荣道长说尸变乃因龙首山的风水酿成,改风易水才能永绝尸患。”
秋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张掖又发生不血邪事,州府和富户商议后,依枯荣道长所言出钱捐物改了龙首山的风水。这些年甘州风调雨顺,再无这等凶事。”
“如此说来,我真要拜会拜会枯荣道长。”
春容甜甜一笑,道:“即是仙道,自然是闲云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枯荣道长只是每年上元、中元、下元才会现身天元观修斋建醮。中元日的时候,连刺史都到天元观拜会。卓公子要拜会枯荣道长,怕是要等到下元日。”
夏容抢着道:“也好,不如卓公子就在我们这里住下等吧。”
卓不浪一面喝酒逗笑,心里不住思忖,突然发现冬容看他的眼神有异:“咦,冬容娘子何以如此安静?”冬容最静,本就少言,自说到不血凶案后更是静默不语。
其他三位姑娘顿时齐瞅向冬容。冬容局促地笑了笑,道:“我听你们说笑也挺有趣。”
“姐姐性子静,能听得进别人叨念。要不早受不了你们这两只小雀聒噪。”秋容道。
“是啊!冬姐姐不用说话都迷死人,县廨的郭少府不就让姐姐迷得丢了魂,呵……”夏容笑道,“对啊,郭少府不是掌缉盗吗?他最愿跟姐姐叨念盗匪之事。陆家庄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好姐姐,你也讲给我们听听吧!”
冬容见众人都瞅着自己,颇有些难为情,笑道:“他跟我说的事儿,和刚才你们说的也差不多,就是……”大家都被夏容的话逗起了好奇,连向来文雅的秋容都瞪着眼瞅着冬容。
冬容略想了想,接着道:“郭少府有天喝多了酒,说了些在陆家庄查问的事儿。那会儿枯荣道长刚攘除尸患,说龙首山西峰的龙眼淤堵、障气藏凶,尸患就是自西峰而起,县令准允枯荣道长封山改易风水。这一封就是好几个月,陆家庄和附近几个村庄的猎户多有不满,有的猎户偷着上山打猎。陆纲父子就是偷偷上山打猎时遇害的,枯荣道长说他们误入尸气之地,被尸邪所侵,才惨遭割喉封血。枯荣道长给所有偷偷上山的猎户作法祛邪,那龙首山上还长出了一片红土逆林,枯荣道长说那是封镇尸气的龙首逆鳞,万不可踏入,否则便会招致血光之灾。”
“对啊,听说这些年误入那红土逆林的人,非死即残,好多人连尸骨都没找着……”夏容故意冲着春容说道。
“你别说了,真唬人……”春容柳眉微皱,和夏容嬉闹起来。
卓不浪看得出,除了冬容外,其他姑娘知道的都已经讲了,并且都不想再谈论此事了,他也就不再试探,接着和姑娘们饮酒行令,酒足饭饱后倒头便睡。几个姑娘怎么叫也叫不醒,便唤来仆役将卓不浪抬到床上,脱掉鞋袜,可卓不浪手中的手杖却攥得死死的,怎么也取不下来,只好让他拿着手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