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是老牛的声音:“你是删丹令?”张矩用尽全身气力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是老牛的声音道:“你认识牛忠吗?”
张矩头脑晕沉,浑身剧痛,但牛二的名字他根本不用多想:“牛家村的牛二,差役,为人忠厚、一身蛮力……”
老牛的声音有些激动:“牛家村的牛兴,你听过吗?”
这次,张矩不得不忍着晕痛想了想,用尽气力道:“牛兴……咸亨四年失踪……”张矩到任删丹令之后,仔细翻阅了咸亨元年以来的簿录牒文,记下所有人命和失踪案,大多案子他都亲自查问过,牛兴失踪的案子,他当然记得。
“他若不是删丹令,怎会知道我和牛二?”老牛的声音更加激动:“说不定他就是我们的救世菩萨!把他抬进洞府养伤吧。”就这样,张矩住进了合黎山的“洞府”,老牛一直悉心照料他。
“我张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这帮歹人!”张矩道。这次张掖之行本为公差,谁知这些歹人竟与他私藏的心事关联甚深,如今这心事已不仅仅是他的私仇己怨,更是他删丹父母官的职掌本份、是甘州官长的信赖重托。
“张明府,元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我们在这躲了五年,大家回家的念想已经忍不住了,洞府怕是待不下去了。”元振声音一沉,接着道:“我有一事向张明府禀告。”张矩不动声色,在洞府的六七天里,他和元振长谈过三次,早已察觉元振欲言又止,看来他是在等一个时机。
元振略顿了顿,道:“歹人截断暗河,将河道与龙首山的洞穴相连,如果是作密道,往南过不了河,往北翻不过山,根本是白费力气,所以这密洞绝不仅仅是作密道之用,里面定是藏了什么重要的物事。很多武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元振前后瞅瞅,声音压得更低:“这五六年,我一直暗中察看,歹人往山上和山脚那座大宅里运过很多白石灰。石灰御湿,所以我推测,他们藏在密洞里的物事……忌水!”
张矩问道:“除了石灰,他们还运过什么?”
“大宅里有辆黑色的驷马高车,常常三更出来,五更前返回,但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来河头已有对策。”张矩道。洞府之中大小事都是元振和陆常做主,所以大家都叫元振“河头”,叫陆常“陆头”,张矩也随了他们的称呼。
“水路河道的事,我还知道些。我们截河的地方,其实还有条暗流,从甘州南面祁连山顶流下,与龙首山上的泉眼相通。暗流只有泉眼大小,很多人并不知晓。我们截断弱水支流,这条暗流也改了道,龙首山上的泉眼必然已经干涸。”河头说起水河之事,娓娓而谈:“如果他们真的忌水,那么我们只要重新疏浚河道和暗流,引水淹灌,说不定就能毁了密洞。”
“河头有把握重疏河道和暗流?”
“我已反复堪辨,至少有七成把握。”
“需要多久?”
“现在动手准备,至少需要十天。准备妥当后,两个时辰便可疏通。”河头迟疑了一下,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断,管不管用,我并没有把握。”
张矩思忖片刻,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我从未对人说起过。”
“你现在开始准备,是否有用就交给我去查。若是有用,我会差牛二来找你。”张矩说着,转脸对老牛道:“老伯还认得牛二吧?”
“应该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