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在实力完全碾压的情况下，什么话都被汴若水说了。

木渊立刀起身，和汴若水愤怒对峙。

后者冷哼一声，青色飞剑横立于身侧，栗色瞳孔中杀意渐浓。

他身后的佣兵尽数围拢过来，已将出口堵塞，从人群中挤出一个赤膊高大的男人，低头凑到汴若水耳边说了什么。

汴若水眉头微拧，双指控剑，刺向木渊。

凌散心中惊跳，吞下半口气后，看出此势并非杀招，来人难道有所顾忌？

他掐了掐眉头，此地已经足够隐秘，除了风铃声小队的人，其余都是丹辖佣兵团的，汴若水想要杀人灭口，岂不易如反掌……

顷刻间，飞剑追至木渊身前，汉子横刀格挡，那剑忽然锋芒耀眼，侧过剑身，将那柄刀轻松折断。

汴若水并未收势，而是用剑花黥了木渊右脸一疤，至血肉模糊。

木渊身后的汉子皆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今日无非有死而已，何必如此侮辱。都说剑修拥有世间最大风骨，如今看，不过是句漂亮话。

凌散眉头紧皱，明显这汴若水就想激怒风铃声小队的人，让其自撞剑锋，取个后手之礼。

若小队有人先动手，他就可以顺其斩杀，无需背负滥杀无辜的骂名，自不会影响丹辖的声誉，还有一种可能是，洞外有他必须考虑的人在。

凌散额头腻出一层细汗，木渊脸上的血触目惊心，其人也将断刀越握越紧。

“管不了这么多了，听我说，一会你……”

凌散低声道罢，扯下莫伤腰间的储物袋，趁所有人不注意，朝身后远处的黑暗扔去。

“等一下！”凌散从石笋后出来，和汴若水对视片刻，和煦的笑道：“汴领事刚才说的话算数吗？只要我们交出身上所得，你就放我们离开。”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山洞的人都听得见。

汴若水微微眯眼，沉声道：“如此，自然算数。”

“早听说汴领事的大名，今日一见，不愧为第一剑修，令人敬佩。”凌一边称赞，一边走到木渊身边，话语一顿，笑道：“团长，汴领事恩怨分明，浩然剑心，不与我等计较乃大境风范。”

凌散俯身去拿木渊腰间的储物袋，然后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男人腰间的皮肉。

木渊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虽不知凌散何为，但也表现得并不抗拒，只缓缓闭上眼，一脸衰苦。

凌散掂了掂手心中的袋子，转身朝汴若水亲切的笑道：“我们身上就这么多了，这片药圃虽粗看旷大，实际经不住细采。”

他将储物袋抛给汴若水，后者探查过后，脸色一沉：“你在欺我无知？”

这次，他并未动剑，对一个九境一的弱者何须使剑。

凌散诚恳严肃道：“汴领事，我们是连从外面带进来的草药都一并给你了，不信可以搜搜。”

汴若水哼了一声，照这话说得，倒像是自己以大欺小，但转念一想，杀人不过头点地，外边的水一方学子却难处理，世人都知读书人的嘴最是厉害，随便一传岂不是让人身败名裂。

况且按照司厥大人的意思，过些时日这队伍也得去充军，现在更用不着下死手，免得缺了人头数徒增麻烦。

汴若水想到这，自然负手侧身，让出一条路，身后的佣兵团照做，但却将凌散几人搜了个遍。

凌散又倒回去拾那支断刀，手指深入泥土两寸，握住刀柄追上风铃声小队，快速朝洞外走去。

半截彩雪香从凌散的掌心滑入袖口，一开始在他取木渊腰上的储物袋时悄然掉落，藏在了那支断刀之下，凌散猜到这些人对刀的鄙夷，是不会去过多关注的。

洞中一路有佣兵团的人陪同监视，直到行至那汪水潭前。

凌散轻拍木渊的后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团长，你受伤了，这次换我来背莫伤出去吧。”

这话就算被丹辖佣兵团的人听见也无妨，本就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别人眼中的莫伤，无非是个瞎子。

然而，这个瞎子却没了影儿。

木渊用眼神询问凌散，凌散只是朝他挤出一抹微笑，同时放在背心上的手掌用了几分力。

男人似懂非懂，声音沙哑的吐出个沉重的字音。

“走。”

随着“扑通”几声，几人陆续潜入水中。

凌散蹲在水潭边，对着摇晃的倒映发呆。

“你还在磨蹭什么？”

旁边驻守的佣兵，厉声呵道：“真想等那瞎子？世上真是奇葩多啊，瞎都瞎了还带出来采药！”

凌散真诚的说道：“糊口呀，大哥，你理解一下好不好，活着不易。”

“真是愚不可及。”那汉子摇头讽刺。

而他的同伴沉吟很久，眉头一皱：“等等，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你懂我？”凌散大为惊讶。

“呸！只给你二十息，见不到人就赶快滚。”

“……”

视野尽头，被洞壁层层遮挡，终于在凌散都有些自我怀疑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出现在远处。

凌散赶忙扑上前去拉他。

两人深吸一口气，凌散在跳入水潭的同时，一股清凉的雪香从他刚才站立的石缝间缓缓升起，一直往洞穴深处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