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挣扎着朝屋内爬去,顾岂安眉头紧皱,盯着汴若水的爬行轨迹。
又是那柄刀?
顾岂安盯着这厮,心头疑虑顿生,他又飞起一脚踢在汴若水小腹上,大声斥骂:“要什么刀,你他娘的不是剑修?”
汴若水比先前虚弱太多,将死未死般蜷缩成一团不停咳血。
在顾岂安看来,汴若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何况刚才的所作所为极度诡异和危险,断不可留。
“若水,活着是种痛苦,你安心去吧。”
他眉眼一横,一股气劲钻入手臂,一掌拍断了汴若水的心脉。
随后,顾岂安走进后堂,将那柄破铁片收入怀中仔细端详起来,半晌之后,只觉得有股温润的道蕴流入经脉。
顾岂安心头大震,脑海在短暂空白后,耳边传来一声清悦鸣响,仿佛尘封已久的弦被轻轻崩动,激起周遭灰尘无数。
他恍然张口,一股灵息如仙泉坠入喉中,丹窍深处忽的一跳,皮下经络竟开始浮动。
顾岂安活动手臂,吃惊的发现自己多年未曾突破的玄关之境,已只剩一步之遥。他大喜过望,立刻就地盘膝做好,兆门大开,想趁此踏足玄关,直逼人间境。
武者的修行本就缓慢,如今依靠这至宝,仿佛一步登天,他更加肯定这就是青玄妖道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随着顾岂安修炼入深,这方小天地中无数混沌灵息悉数涌入屋内,轻微的音障振得地上还未凝固的血泊泛起褶皱。
与此同时,院外汴若水的尸体忽然痉挛了一下,一缕缕灰色气息弥散至空气中,血肉立刻焚化成灰烬。
另一边。
凌散本打算走,却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蹲在庙外柳树下。
待他走近才见,那老道正在烧一盆画着符号的黄纸,嘴里念词含糊不清。
道人似乎知道凌散来了,特别腾了块地儿,伸出漆黑的手掌在地上拍了拍,示意他蹲下。
那些也不是符篆,倒像带着诅咒的普通符纸。
“你真的相信?”凌散疑惑道:“又是哪一位妇人求你保佑他丈夫了。”
“见识短浅。”道人哼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偏头道:“可知最近栖凤谷死了人,镇里危险,你还到处溜达。”
凌散“喔”了一声,并不是很惊讶,江湖死人就是常事,也就身处城邦周边能获得帝国微薄的庇护,其它地方指不定分分秒秒都有人死,并不稀奇。
凌散又将话题扯回到黄纸上,有意思的询问道:“你会不会画符篆?”
老道伸手截下被风即将吹走的半片黄纸,转头眯眼看了凌散很久,始终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他自己的问题。
“想修剑吗?”
凌散怔了一下,眼神继而变得复杂,不管道人出于什么目的,但已认真得不像个江湖骗子。
凌散不知道怎么选,所以他又问:“汴若水突然发疯,和你有关系?”
这一幕显得特别滑稽,好像老道和凌散一样不想回答,两人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待柳树下的黄纸完全燃尽,道人起身回到了卦摊,他的袖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两枚铜钱掉了出来,他的人长久未动,仿佛等待。
凌散忽觉裤兜中有一物异常滚烫,慌忙寻觅间,一枚铜钱掉在了雪地里,它的温度将雪熨出一个坑。
道人的三枚铜币齐了,他启了一卦,混浊的眼神变得清亮起来,仿佛找回了他的神。
凌散刚想询问他算到了什么,道人忽然开口道:“我至少救过你两次,你该怎么谢我?”
这句话让凌散着实摸不着头脑,他和老道才见了几次面,期间又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怎被其搭救两次……
但凝望着道人认真的表情,凌散又不好去否认,一时间竟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加上最近他真的感觉到心神不灵,就好像患得患失般无可奈何。
在呆滞了半晌后,凌散试着回答:“你想让我怎么谢你?我可没钱。”
“跟我修剑。”
“你是剑修吗?你身上都没剑。”
老道笑问:“修剑就一定需要柄剑?”
凌散觉得此话有些熟悉,就好比练刀不一定需要刀一样,他摇了摇头,抿着嘴唇道:“算了。”
老道略感惊讶,没想到少年拒绝得如此干脆,难道如今修剑对世人都没有吸引力了吗?
道人不禁多看了凌散两眼,愈发觉得很熟悉,仿佛他们曾经相识过,就连骨子里的那份固执都逐渐和印象中的重合,这样的人有个共同点,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
“随你吧。”
老道妥协了,然后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今晚子时,帮我个忙。”
凌散眉头微皱,久久不答。
老道往后一仰,从布袋里抓出一捧冷硬的干粮嚼起来,他本干瘦的脸又红润几分。
凌散只觉得这上了年纪的人牙口竟如此好,实属不易。
道人边嚼边说:“不来的话可能会吃亏喔。”
凌散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破庙见。”道人提醒一句,也不管凌散答没答应,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便没了聊下去的兴趣,只半睁半闭着眼,盯着庙檐外昏黄的天。
“今天又没生意咯,这镇里的人都想当然的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实却处处受制于人。这年头,天不降甘霖,人间多饿死,人呢又何必自我麻痹,把命运交到天的手里怕是比交到别人手里好太多了吧。”
他吆喝着,好似已经忘了凌散的存在。
凌散也同样凝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