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活?”
“活不了就算了。”站着的少年捂着脑袋,头又疼,旋即改口道:“等着瞧吧。”
他好像不是在对桌边的人说,而是对自己说。
跛脚的少年拿回属于自己的院珏,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他觉得自己这位恩人有疯病,常常关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可能缺少一个女人。
少年想:自己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或许也快疯了,如今也就这点爱好,如果连自己爱好都不能满足的人,那真是最最该死的人。
他想着便使劲裂开嘴笑,笑得邪恶了几分,看着手里的院珏,注入一股纯白色灵力,直到玉珏不再通透而变得淡红,缓缓融入手腕。
他的心血也好似在此刻滚沸,朝撒娇平原最美妙的楼子快步拐去,听说那里的姑娘也是淡红,可称红鲍珏,又名怀里秘境,很彩。
那楼子真高,足足搭了五层,凌散依靠在楼阁间的柱子上,焉啾啾的凝望着远处的建筑。
他们之间隔着大概百米,楼子上的招牌有五字:红酥守彩阁。楼间绸缎招展,粉彩氤氲,煞是诱人,特别是高阁之上的几处房间,春光盈满,逶迤荡漾,甚是刺眼。
凌散的心不太静了,便将头转向另一边。
偶尔从天际飘来的灰烬告诉他,这里并没有那枚铜钱的存在。
云中术并未像诗里描写的那样,将相隔千里的消息传到心中所想之人的耳朵里。
凌散觉得是老道寂寞太久了,用此术聊以自慰,毕竟天上的人都太孤独,就像道人赠予的书中这样描写养天筹:困毙凡尘,自娱至极。
你就想吧。这些灰烬所化的忘魂蝶,会飞到某个梦里曾见过的地方,那里有曾相见的人,还有月亮,清冷的光略带丝柔软,像线一样缠绕着彼此的手。
可惜线总是容易断的,哪怕凌散现在去街上问每一个人,去问对面楼子里酒荤肉醉的姑娘,她们一定希望某天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之人,可她们从未想过,站在楼前的每一个男人,喜欢她的同时,还喜欢她们。
凌散知道,有的事一开始就错了。
……
“老朋友,有的事一开始你就错了。”
带着斗笠的老人被这么一句话吵醒,他睁开混浊的眼睛,看的却不是卦摊前的说话之人,而是一片掉落卦布的墨绿色灰烬,灰烬像一只蝴蝶,被风吹得微微抖动,仿佛在扇动翅膀。
“你可以说贫道老,但算不得朋友。”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了?”说话之人蹲在卦摊边,竟是一只提线木偶,恍有人形,被淡淡的气包裹,由一个黑衣人提着,黑衣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皆沉默,这话只是从木偶嘴里发出来的。
老道不觉得奇怪,淡淡开口:“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不一样,从前的天外人,个个都是自大的笨蛋,而你,不仅自大,还很聪明,也有手段,这片天下真是一盘散沙,竟被你玩得明白。”
木偶抖了抖被线连接的手臂,歪着头,颇像真人。
“错了、错……”
老道哼了一声,接着木偶的“错”字说道:“我怕你找?你来和我拼命?”
木偶身上的气凌乱了几分,因为它在笑,十分开心。
“这是替身。”它咯咯笑道:“你不也是。”
“你又知道。”道人拂了拂袖子上的尘土,安然坐回一开始的样子。
木偶便在此时剧烈抖动,拿着它的黑衣人霎时真变成了一件空袍子,从空中飘落,被木偶的四肢撑开,真像有了血肉的人形,就坐在老道对面。
“你我都知道,开天门只是一个恍子,如今的倒悬天下,高手尽去天外,你继续养你的天,我继续做我的事,互不打扰。”
老道动了动眼皮,但心未动,比木偶还要木讷。
木偶低声戏笑:“你养一千年又能怎样?”
“大道朝天,我不养天,难道养你?”
木偶似乎被这句话哏到了,嘶了口气道:“去你妈的天,人说了不算?”
“一年。”道人沉声打住。
黑袍下的木偶迟疑了半秒,忽然崩碎,身上的气慢慢散开,默认了这份并不公平的约定。
……
“凌散,凌……你怎么,在发呆?”
寒漓纤细的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遮住了少年的视线。
“要不你……”
“走吧。”凌散如梦初醒,轻声打断道:“我也许忽略了一点,她可能真不在这里。”
寒漓默默“嗯”了一声,跟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走向通往阁楼之外昏暗的过道,离开时候,寒漓又朝街上看了一眼,在雾色笼罩的暮色里,少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如雪片,在街两侧灯火辉映之下,久久徘徊不前,更未真如雪般被风一吹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