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抬起布满雨水的脸,终于看清了车上的人是许念知。
陈戈一手托举住奶奶,一手拿着不大的雨伞,雨伞在这刮大风的暴雨中没多大遮雨效果,陈戈用伞拼命往下遮,不让雨水淋到奶奶身上,自己整个则被淋的浑身滴着水。
许念知意识到这是宋斯年的车,转头说:“宋老师,我们先送他们去医院,资料的事不急吧?”
征得宋斯年同意后,她又说:一会我给你出洗车钱。”
许念知知道宋斯年不爱让别人坐自己的车,而且陈戈浑身都是湿的,坐进来不免要弄湿车座。
“不用了,念知,快把他们送医院吧。”
许念知快速从里面用手推开了车门,陈戈把伞丢到地上,把奶奶抱进车座上,奶奶正陷入昏迷,一没了人支撑就往旁边的座椅上倒去,许念知看的内心一揪。
陈戈也立马合起雨伞,坐到车里,把奶奶扶起来让她尽量舒服地靠在后面。
许念知又对外面的两只小狗挥了挥手,让它们回去,然后看到后排已经坐好,就要重新启动车子。
这时宋斯年提醒道后门还没关好。于是陈戈又关了几下,可能是不敢太用力,关了好几下才关好。
陈戈坐小汽车的次数并不多,第一次坐的时候连安全带都不会系。
许念知加快了速度驶离村子,边开边问陈戈要去哪个医院,陈戈说去最近的医院。
宋斯年贴心地打开了手机导航放在许念知面前。
许念知看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陈戈问道:“陈戈,奶奶是什么情况?”
陈戈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雨水进入了眼睛还是哭了的缘故。他看着许念知说:“奶奶今天好几次呼吸都要停止,我赶忙叫她,给她做了几次心肺按压才好一点,我怕她撑不过今天了。”
陈戈声音哑哑的,最后说了句:“谢谢许老师,谢谢宋老师。”
许念知听后心里极其不好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说道:“没事,我们去医院,总有办法的。”
“你奶奶这种情况太危险了,我们直接去云县第一人民医院,得报个急诊立马抢救才行。”宋斯年扶了扶眼镜说道。
陈戈觉得宋斯年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奶奶生病后,只去过一次县城里的医院,更多是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治疗,一来奶奶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二来也没有钱住院。
奶奶的情况属今天最严重,呼吸停止的时候,陈戈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停止跳动了。他知道今天要下雨,而且有可能是大暴雨,但奶奶的情况让他不顾一切都想立刻送她到医院。
于是带着把伞,就背着奶奶上路了,准备到村口等开往县城的班车。
奶奶已经瘦的不行,背在身上像是背了一把骨头,很轻,但陈戈一路上都觉得即将要被塌下来的天给压趴下。
直到碰见了许念知开着车,他坐了进去,感觉轻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儿,随后想的就是自己带的钱够不够一次治疗,他觉得大不了到时候就借高利贷,只要能把奶奶救回来,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许念知越开越快,她很怕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时不时从后视镜扫一眼陈戈奶奶的情况,但她一路上都没有睁开眼过。
许念知第一次在暴雨中开车,她集中了全部精气神,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路况,车速一路飙升,宋斯年在旁边提醒道,慢点,太快车轮容易打滑。
还好,路上很顺利也没有堵车,不到两小时,许念知就开到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熄了火,三人就一起把奶奶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开完一系列单子,询问谁是家属,然后去窗口缴费。
陈戈接过单子一看,五百零四,比他身上所有的钱多了四块。他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仅仅是四块钱,他现在都不能立马拿出来,他想开口借,但怎么也张不了嘴,就在他要开口的下一秒,许念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单子,不由分说地走到窗口,很快就扫了码完成缴费。
陈戈愣在原地,高高瘦瘦的身影像根木头一样杵着,看着许念知的背影走到贴着大红加粗字体的缴费处窗口。
许念知当然看得出来陈戈刚刚在犹豫什么,陈戈刚刚光是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她看到陈戈盯着单子怎么都不愿抬起眼,仅仅是几张薄薄的纸就将他定在了原地。
她害怕他一张口,年轻的自尊心就会碎一地,所以在陈戈将要抬头的那一瞬,她抢过那几页纸,表现的像抢着买单的朋友一样,替他付这救命钱。
返回到陈戈面前,许念知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说:“老师知道你现在没钱,先替你垫上,以后再还给我就是了,奶奶治病要紧,别多想,先挺过去这一关再说。”
陈戈只是看着许念知不说话,以往清澈的眼睛里现在布满了红血丝,他紧咬着嘴唇,半晌终于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说了句谢谢老师,我会还给你的,就低下了头。
“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许念知看陈戈这副样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以表安慰,陈戈的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身上的衣服也没干,就这样贴在身体上,显得无比狼狈。
感受到许念知的动作,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
“检查还得有一会儿,别在这站着了,我们坐下等。”一旁的宋斯年说道。
陈戈没有坐下,只是伫立在门口等着,走廊的人来来往往,只有陈戈默默站在那里,身影显得孤独又倔强。
许念知和宋斯年没有去书店,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陪着陈戈等检查结果。许念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