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的夫君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去!”饮雪见父王指着自己,只好起床;帮着孙仲起二人把褚英传扶稳,坐好。
“陛下突然传召,不知何事?”褚英传开口问道。
“你先下去吧!”国王将朱定打发出去后,从桌上拿出一份抄录公文,“这里有一件棘手的案子。我知你对本国的律例早就烂熟于心,帮我看看吧!”说完就让饮雪拿过去。
褚英传打开公文细细看阅时,饮雪在一旁也看着。
原来国王把文冲的案子抄录了下来,故意隐去与太子有关的字眼,也隐去了检察司呈报文冲自杀的内容。
饮雪明白了,心中惊叫了起来:“父王这是要考核他!”
她不知道的是,国王让褚英传突然前来还有更深远的用意。
待褚英传看到第三遍时,国王开口问他:“如何?”
褚英传皱着眉头说:“这是检察司哪位大人办的案子?太草率了!而且程序也不对!就这样子,检察司也敢上报给陛下?”
“哪里不对啊?”国王提问时,故意看了饮雪一眼。
“证据不先审查存档,人也不是宪兵部捉拿的,然后又直接把人关进检察司大狱,不给亲属探视。办这案子的人如果不是刚时检察司的新手,就是……”褚英传犹豫了起来,没有再说下去。
饮雪嘴角微颤。她有点怀疑,这是国王让人在路上要褚英传先背下的台词。
“就是什么?”国王振声说道,“说下去!”
“就是可以凌驾在检察司上的权力!”
现在雪月狼国中,只有总理院和太子的权限高于检察司。
总理院有三位宰相,如今国王在外,如不是三票一致,天大的案子,他们也不敢擅自越过检察司。
褚英传说很婉转,把指向太子的矛头交还给了国王。
年纪不大,政治头脑却十分老练。
“可检司在上报中说,文冲贪污证据确凿,为防止泄密,这种临机处置,也符合检察司的办案原则。我看过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国王现在所说的,其实就是太子呈报上来的述词。
褚英传听得眼睛瞪大,神色大异,不过马上平静下来,说:“如果真是这样,那陛下可以把所有检察司的人也下到大狱中去!”
国王一愕,问:“这怎么说?”
“这是检察司在向特权妥协,检察司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褚英传的话,让国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是伤到脑子了吧?胡言乱语!”饮雪赶紧骂了褚英传一句。
国王严肃地问:“那你说,检察司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褚英传正在沉思时,一旁的饮雪故意干咳了一声,暗示他不要再跟国王讨论这个话题。
褚英传仿佛毫无察觉。
“检察司存在的意义,是自上而下去平衡各种利益和权力。它像一把尺子,也可以是一面镜子。当利益受侵,权力不公正时,检察司需要认真、仔细、严谨地找出平衡点,解决问题,平息事件,让朝野上下恢复稳定,保障国家良性地发展下去!”
褚英传吐字十分清晰,这番话说出了直抒胸臆的感觉。
国王听得是一脸享受,“接着说,让我看看你读了多少书,学到了多少东西,能够解决多少问题!”
褚英传开始滔滔不绝:“贪污,首先是运用权力侵占和损害他人的利益,然后导致不公平。贪污犯罪,权力越大,利益侵害越严重,牵涉其中的人就越多。现在文冲涉嫌贪污,又掌握有真凭实据,正是可以用他做饵,放长线钓大鱼,肃清贪腐的大好时机。”
“检察司只需将罪证存档,让宪兵执法部堂堂正正去抓人。把案子办得符合所有程序,就是对所有涉嫌本案、却尚未落网之人最大震慑力。大案这样子办,才彰显出公正、公平,才能稳定朝局和民心。”
国王点头说:“没错!”
“可现在却有人可以绕过检察司,越权查处文冲,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呢?这样做对朝野上下都不是好事情!”褚英传说完直勾勾地看着国王的眼睛,心想我这么说,您是不是也同意。
“大哥这样做没有问题!”饮雪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文冲贪污既有真凭实据,直接查处是为快速结案,防止更多的利益止损,缩小案子的影响力,快速稳定朝野和民心!”
褚英传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对饮雪说:“大树直接倒下,压死的多是冤屈,埋葬的全是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情。急于要把大树推倒的人,他选择这么做,必定这棵大树挡住了他的利益!”
饮雪红着脸骂道:“一派胡言!我大哥身为太子,是王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你说!一个小小的文冲能挡住他什么利益?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需要藏匿什么肮脏事情?他辅政二十年,又制造过哪些冤屈?”
褚英传像是突然惊醒,马上转身对国王行礼道歉:“我头脑发晕,神志迷糊,所以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褚英传不敢抬头,害怕国王误会了自己。
他骂自己嘴比脑子快,越说越激动,只怕国王误会自己有心打击太子,有争宠邀功之意。
“你现在是禁军副参谋,有议论军政的权力。现在所说的话,不过是分内工作而已,何罪之有?”
饮雪听到父王这么说,心里直叫“偏心!”
获得国王特许后,褚英传稍微宽心,转身对饮雪解释说:“我刚才所言,并没有提及太子半句。文冲一案,其根源在于告发者。是他拿着证据,找到能够绕过检察司的权力。他先绕过检察司抓了人,然后又把人关进了检察司的大狱。如文冲确实贪污犯罪还好,后续一切麻烦,不难收拾。如若不是,越权的人和检察司就是都被告发者利用了。到时出了问题,背黑锅的就是越权者和检察司!”
褚英传这次学乖了,一句一句慢慢说,让嘴等着脑子,由头到尾不提及任何名字。
褚英传再劝:“我知道太子是你好大哥,我也视他为兄长。兄长性格纯良,精于政务,多年来做出了不少令人称道的政绩,深受百官敬重和支持。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贪污案子,越过检察司的权力!”
饮雪知道,褚英传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安慰自己。
因为太子越权办案这件事,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国王轻松地说:“参谋嘛,就是提提意见。你就假设凌驾于检察司之上的人是我,这样会出现什么问题?”
褚英传终于明白,国王天没亮就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道难题。他不想答,可是不行。
“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以事论事?”褚英传问得很小心。
国王心想你倒是很鬼精,笑说:“对!就是以事论事。我不会作为意见采纳,不记录。不说给第五个人听。”
听国王这么一说,褚英传像吃了定心丸,决定要一展生平所学,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