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品志说,最好盯着点黄小兵,要是煤矿真有问题咱们马上就撤,他在研究金矿的时候,发现这山里有条小道能出去。
几天之后,果然又出事了,这次是粉罐车失控,一个工友在离矿坑一千米的大马路上被轧成两半。
这天晚上黄小兵又出了工棚。我和陈品志悄悄盯着他,眼见他又上了那辆白色面包车。
三天之后,又有四个工人在矿井下被埋。
这次听到消息的第一秒,我和陈品志默契地飞奔到上次停白色面包车的地方,果然面包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面包车窗四周都贴着黑色胶布,看不到车里的情况,司机瘫在驾驶室里抽烟,往窗外扔了个烟头。
陈品志拍了拍我,带着我挪到靠近面包车的草窠旁边,擦了根火柴,点了火,草窠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司机嗅到火的味道,以为是发动机有问题,下车检查车辆。
陈品志拽着我,趁这个空档钻进了面包车的后备箱。
过了没多久,听声应该是黄小兵过来了,问司机怎么一股烧焦味。司机说,是他刚才抽烟的烟头扔草窠里着了。
黄小兵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司机“嗯”了一声,车子启动了。
车开得特别远,得有三四百公里,我和陈品志躲在后备箱里被颠得不轻。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停车的地方在一个菜市场里面,一大早都是卖菜的,我俩从后备箱的缝里看着黄小兵下车后,和司机一起进了一个猪肉铺的二楼,一边走一边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一个文件夹。
二楼门口有人看守,是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身型干瘦,留着金黄色的圆寸头。
我们也从后备箱钻了出来,想去猪肉铺的二楼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来到门口被那个小孩拦住了,他问我们是做什么的?
陈品志眼睛一转,指了指刚上楼的黄小兵说,我们和黄小兵一起来的。
小孩上下扫了我和陈品志好几眼,让我们上去了。
二楼的房间各个大门紧闭,上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从一间屋里出来,散发着头油的臭味,看着就像一夜没睡。
我和陈品志趁他们出来,门还没关上的空钻了进去。
进去发现二楼是个通层,里面烟雾缭绕,几十号人围着一张一张的方桌,桌子上摆着成捆的现金,围在桌子旁边的人不少在高声怒吼,“大大大”、“小小小”。
陈品志歪头对我说:“嚯,是家土赌场。”
我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真正的赌场里没有赌片里的红衣女郎,只有嗑瓜子的老板娘。
我俩沿着墙边一路往里走,寻找黄小兵的身影。
黄小兵和司机坐在最里边一桌,桌子上还有另外几个人。
黄小兵一边抽烟,一边把一把百元大钞扔在桌子上:“跟!”
旁边一个小胡子问黄小兵:“老黄,还打啊,都连输俩礼拜了。”
黄小兵毫不在意的说:“只要有人,钱就回得来。”
听了黄小兵的话,我在呛人的赌场里活活打了个冷颤。我们的猜想是对的,那些工友,都是被黄小兵杀死的,并且通过某种方式换成了钱,摔在了这张赌桌上。
正想着,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走到黄小兵身后,在他的耳朵旁说了几句话。
黄小兵点头,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我和陈品志立刻跟了上去,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特别着急。
陈品志拍了拍我,让我跟他先出去。
出去后,陈品志带着我躲到旁边,对着赌场的门大喊:“警察来了!”
赌场里的人立刻像蚂蚁一样涌出大门,黄小兵夹在几个光头中间也跑了出来。
就十几秒的功夫,赌场就空了,陈品志走到赌场门口看了看,得意的招呼我过去。
赌场里都是余烟,桌子上散落着扑克牌和零钱,我和陈品志随手捡了一些。
小屋没关门,房间里摆了一张麻将桌,上面散乱地堆着麻将牌,旁边有个小茶台,两张沙发,茶水还热着,沙发上放着司机给黄小兵的那本文件夹。
文件夹里有很多零碎的材料,身份证、死亡证明、赔偿结算单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几张保险单。
陈品志在旁边一边翻看一边说:“这些人看着是不是眼熟的。”陈品志指了一下几个人的资料:“你看,他们都是十几岁,来自偏远农村,没有亲属。”
我拿过来又来回翻了翻,虽然记不清去世工友的具体长相,但好像是有几个眼熟。
我把文件夹里的文件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然后停在了其中一页上,恐惧让我止不住的开始手抖,这一页里面竟然是我的保单,上面还夹了我的身份证复印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我明白这份保单可不是这些人觉得我们的工作有多危险,为了保障我们而投的。
陈品志说:“这种煤矿杀人骗保的案子我听说过,据说是很多赌棍还账的方式,没想到是真的。”
我问陈品志:“这种批量的保单,保险公司能信吗?”
“像这种小地方一年到头都没几个单子,保险员就靠这个吃饭呢。”
我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今天没和陈品志跟出来,可能下个死的就是我。
陈品志抽出我的保单,来回翻了翻文件夹,确定没有我哥高志远的名字。
然后把我的保单揣在大t恤里,准备回去。
我俩一出门,就看到黄小兵和两个光头正坐在赌场的椅子上,一脸冷笑的看着我和陈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