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候车大厅,暂时算是安全了,那帮人即便回来追我们,一时半会也不能从人群里把我和红姐揪出来,但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个团伙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不定现在候车大厅里面就有他们的人。
红姐跑得脚都打颤了,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看候车厅的显示屏,我们坐的K157,正在覃州站滞留,还没有发车。
我和红姐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就近的站台票,准备随便坐个车,先离开覃州再说。
进了站,我和红姐看到K157停在第一站台,但是上面挤满了人,有警察有医生,一看就是出事了。
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小伙子飞快地向出口跑去。
站台上有一个卖盒饭的大姐,从看热闹的人堆中刚挤出来。
我赶紧凑过去问大姐:“出什么事了?”
大姐咂了下嘴,摇摇头,说:“这列车上的一个男的,就刚才停车的功夫,在火车卫生间里自杀了,谁知道做啥子想不开哦。”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心想着该不会是李学飞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挤到人堆中,扒开一条缝,然后便看到一具肥胖的身体被摆在地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卧铺床单,身下洇着一滩血。
这时候,我的后背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我转过身抬眼便看到,对面的人群中,站着一个光头,正盯着我,是那个男乘务员,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同样眼神的人。然后正朝两边移动,就像是一个包围圈,把我和红姐框在了中央。
我知道,这次我和红姐怕是彻底走不了了。
四号车厢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应该是来办案的。
眼看着光头带着几个人逐渐逼近,跑是来不及了,看着车厢门口的警察,我想了想,然后拉着红姐主动走到警察面前,对他们说:“我认识这个自杀的人。”
到了派出所后,我把李学飞的那个夏新A8手机交给警察,接着把自己和红姐在火车上遇到李学飞和江楚帮的事情老老实实讲了一遍。
由于认罪态度特别好,且有归还物品的意愿,我和红姐在覃州看守所里待了一个礼拜就出来了。
行政拘留期间,为了调查李学飞为什么自杀,警察找我问过几次话,我从警察的问话,大致拼凑出了李学飞自杀的原因。
李学飞从卫生纸厂下岗后,拿到了一笔买断工龄的赔偿金,对家里说去南方创业,实际上是去汉林省宾阳市搞传销去了。
他参与的项目叫做“一零四零”,说是投资三万八千元,几年后就可以赚到一千零四十万。
为了能一下翻身,李学飞在这个项目上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但传销想拿到盈利的前提是,不停地拉新的“合伙人”进来。
一开始,李学飞还拉了几个卫生纸厂里的和他熟识的下岗职工,结果别人发现这个“一零四零”实际上是搞传销的,就跑路了。
自己发展的“合伙人”跑路,李学飞也就拿不到钱,为了掩盖这件事情,李学飞只能自己帮他们填窟窿,没想到窟窿越填越大,得更快地达成业绩。
李学飞算了笔账,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进入到这个项目的管理层,就有翻盘的机会。
于是他找高利贷贷款了一百多万,虚构了上百个“合伙人”,让自己在短时间变成了区域经理,本以为这样就能拿到一千零四十万。
但是当了区域经理以后,李学飞才知道这个“一零四零”项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分账。但是这个时候,李学飞因为高利贷已经没有办法脱身了,只能是不停套人入局,拿到更多的分成,去还高利贷的利息,维持正常的生活。
我和红姐已经不是他在火车上的第一个套路对象,之前就有不少小骗小偷在这列火车上凭空失踪。
我后来分析,李学飞应该是在第一次我和红姐去厕所的时候偷摸翻了我们的行李,看到了我的身份证,我和红姐的名字和出生地对不上,他心里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
不过他一开始,对我的军校身份还有点忌惮,因为有些军校生为了出行方便或者为了执行什么任务确实会另办一张身份证。但是到那个假的男乘务员室查票的时候,因为我拿不出来身份证,李学飞主动提出让我拿军官证登记,我也拿不出,我说还没有来得及办身份证,很明显是撒了谎。
从这里开始,李学飞已经完全确定我军校生的身份是假的,他认定了我和红姐是骗子,于是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明目张胆地游说我和红姐参与他那个“一零四零”的项目。
他上车的时候有意营造出人傻钱多的样子,故意显露出手机,就是在物色贪财的对象,他之所以选择小偷、小骗这类人进行套路,是因为这些人即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找他们。
一开始,他这次物色的对象,可能是那帮江楚毛骗。没想到我半路出来解围,打乱了他的计划,后来他发现我们也是骗子之后,对象就变成了我和红姐。
李学飞通过释放自己是有钱人的信息,引诱我和红姐跟他接触,然后让我俩逐渐相信他手上确实有一个傻子都能赚钱的项目,并且一步一步跟着他去汉林宾阳。为的是让我和红姐去填补他那一百多万的窟窿。
至于后续怎么在我们身上赚到一百万,可能和他短信里提到的“脏偿”有关系,后来我听过,汉林宾阳有传销人员挖肾“垫资”的事情,再严重点的,甚至有人莫名消失的。
手机短信里的那位“吴总”,应该就是李学飞的债主。
在查身份证之前,李学飞对我和红姐是十拿九稳的,只是没有想到,我从乘务员室回来之后,让红姐在他的啤酒里下了药,并且和红姐提前下车了。
在“旅途”终点等着李学飞的究竟是什么,是债主还是刀子,还是这辆车上就有李学飞的追债人,以至于我们走了以后,他被逼到必须在火车上对自己下手,这些就只有李学飞本人才知道了。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我和红姐又变得一无所有,我摸着自己的腰心有余悸。
红姐依旧穿着那件白色高领毛衣,一脸愁容地蹲在看守所门口抽烟,经历了珠港姜宝山的事情,好容易才走出来,没想到重出江湖的第一仗又差点重蹈覆辙,红姐有点心灰意冷,说这段时间挺没有安全感,打算在覃州找个洗脚城上班。
我理解红姐的感受,所以我没有挽留她,我心里合计了一番后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两个月,等我回来,我一定带你走。”
她问我,打算去哪赚钱?
我说:“我准备去汉林宾阳,拿回李学飞的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