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ter6擦肩而过
章总住宿的客房,仍然保持这人多年生活习惯,陈设简洁而单调,桌上、床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用品,当然也没杂物。洗手间台子上只有极简的护肤和一瓶古龙水,还五年都没换过品牌了,什么用具都摆得横平竖直,显得这人略乏味无趣。
保洁员每日前来报道,没什么垃圾值得清扫。这人平日住自己房子,也能自动把房间住成这苍白的模样。
这位老板甚至可能保留了早年入伍的习性:假若这个贵宾房间没有保洁员服务生的存在,老板每天清晨起床时,一定会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形状,胶鞋摆在床侧,靠背座椅一定要推进写字台下方。就是强迫症,就总跟别人不一样。
裴先生还是没忍住,默默地在洗手间扒拉了纸篓,没找见那男人专门喜欢的某种材质的安全套“小气球”,心情说不上滋味,低声自言自语:“你是岁数大了,自动熄火不消耗了么?”洗手间透明柜门里配备的几样高档情趣用品,发热的,按摩的,也没有一样拆过封。
原本都要退出去了,瞥到墙角的行李箱,裴逸迅速过去放倒、打开箱子。开箱的时候没再犹豫,他就是中了邪似的想挖掘这个男人的一切。
看行李里都带了什么新鲜衣服,或者哪一类见不得人的玩具!
五年了啊。
五年,他扮作死神的模样行走在暗夜的孤独的路上,突然就在这一刻,头顶后方仿佛射进一道光亮,猝不及防得,照亮了他肩膀,让他突然感受到一些早已流逝的心灵悸动。那也是他生命中曾有过的一抹亮色,他放浪形骸的灵魂深处,原来也藏着纯情美好的一些记忆。
再回首,背后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人。只是,他自己已经走得远了
借着月色微光,自言自语的嘟囔已经尽力压成喉头的轻颤,这样就不会即时传声,成为频道里尴尬的公共背景音。
“不要脸,老流氓这都是你自己用么?你又不需要,还是这两年不中用了你需要这个了?你给谁用过,给隔壁那个小短腿丑八怪么?”裴逸说这话时脸上也没表情,低垂扑簌的睫毛流露出几分失意与无可奈何。不过这种失意,一大半是想要吐槽二舅舅这几年眼光飞流直下,品味一落千丈,身边养的妖精简直一代不如一代。
此时有人一直忧心忡忡,不停自责。002声音低落:“刚才有问题?我们哪里暴露了?”
裴逸不紧不慢地合上箱子:“没暴露他也猜得到,他又不笨不傻。”
001:“我把刚复制的那份门卡换进他西装内兜,换走您放的那张假门卡。我没问题的啊?”
003:“大花姐,您今天手潮啦?”
001:“我没潮,怎么可能?”
裴逸:“你怎么塞的卡片?”
001:“怎么塞?我就是照常塞,卡片的邮轮品牌标识朝外,电子芯片朝里侧。”
“不是你的错。”裴逸舒一口气,一笑,“我忘了告诉你,章绍池这人就是跟别人反着来。他自己插卡进兜每次都是标识文字向里、芯片冲外。他迷信,他就觉着这样吉利,能来财。”
001:“这老家伙有毛病嘛?”
裴逸:“这种小事只有我知道。”
002:“”
照原样收纳了箱子,裴先生又顺手打开房间一侧挂衣服的立柜。一排纯白色扑入眼帘,撞破他眼上蒙的最后一层冷静自持!
衣柜的一侧整齐挂了三套西装,全是严谨持重的款式,换言之就是刻板单调没人味儿。占据右侧大半位置的是一排纯色白衬衫,不带花哨,有人大概就是进店直接挥手掏卡,把心仪款式的合尺寸的白衬衫一买就买一打。
每一件白衬衫里套一件用来打底的白恤。
每件衬衫套好一件恤,这样每天早晨一把抓,取用着特方便。就是多年习惯。
穿衣如其人,而且不爱穿袜子,箱子柜子里都没见袜子。柜子下层是两双低调精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属于男人的奢侈品,量脚定做,绝不能磨脚,因为不穿袜子。
裴逸眼眶微热,一片滚烫的带有记忆温度的热流,灼伤了视线让眼前缓缓模糊。
他重心不稳差点儿一头栽进大衣柜,扑进哪件白衬衫的怀抱。心口仿佛往里凹陷下去,怔愣着半天没缓过来,频道里充斥了一阵喉头剧烈抖动产生的气流音
耳麦音轨这时突然爆炸式的走高。
刚才已经在示警了,但他置若罔闻,仿佛就没有听见。
003:“他回来了。”
003:“唉,头儿?!”
003:“走廊,门外,十米远了快走,走啊您!!”
章绍池严阵以待脸若寒冰,脸上凝重的愤怒感不像跑来捉贼,倒是有点像前来捉奸。他一手伸进风衣下面,另一手很稳地从西装内襟里抽出门卡,在门外站定。
刷卡打指纹一气呵成。
枪已上膛,握在手掌正中,他猛一踹门,抬眼就举枪,瞄准了虚空中他想象的那双精致勾魂的眉眼,眉心正中位置。
房间里,有一团比走廊层层缭绕的烟气更加诡谲的迷雾。章绍池十分警惕地,一步步走进去,鹰一样的视线迅速扫过,甚至下意识看了一眼墙角行李的摆放位置,丝毫都不差啊?
床头好像给他留了一张便签。
章总急步上前,下一秒床头柜边的空气净化器“嘶啦”蹿出一串火星,噼啪作响然后莫名冒出一缕黑烟,伴随焦糊气味。
没有“雾”,根本就是房里起烟了。
章总下意识后退而门外两名保镖应声闯进来。冲进来立刻又傻眼了,脚步踉跄试图往后退,那冒烟的玩意儿打出明火,看起来要炸?
椅子被撞倒。昏暗的能见度以及略微混乱的场面让保镖都没能察觉,瘦如刀鞘的黑衣身影,就紧贴在衣柜的侧面,以一个灵巧诡异的动作迈开长腿,从保镖身后擦肩而过,轻得就像羽毛拂过谁的肩膀或者雪花落在衣服上,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毯上留下一条被拖拽变长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倏得从门口消失,未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