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那些雨水落在灾龙身上便被瞬间蒸发,又融入其他雨滴中。
它俯视着身前渺小的人类,看着她茫然地抬起头与它对视。
那眼神,恰如她最初看到“它”走入北乡酒馆一样。
她最后带着厄德里克一同跪下了,似乎在请求“它”给个痛快。
但“荒枭”没有回应,转头看向周围蠢蠢欲动的漠祸们,灾龙嘶吼了一声,让它们把那些禁军放下,潜回沙下。
灾龙与漠祸并非头狼与群狼的关系,漠祸的存在更像是灾龙思想的延伸。
所以在听到那声嘶吼前,那些漠祸便放下了半死不活的禁军们,潜入泥泞之下。
而那位魔族女性仿佛没注意到漠祸的动静,仍旧跪着。
然后它抖了抖尾巴,激起一波沙浪来,将跪着的魔族女性和厄德里克震倒。
然后灾龙莫名痛苦地扭曲了一番,最后向上仰起脑袋对着天空的层层乌云喷出一柱烈焰。
那火柱的威力甚至比之前对禁军喷出的更胜一筹。
随着火焰的喷涌,一抹不易察觉的黑色也顺着火流从灾龙体内飘出。
那是一件黑色的长袍,本是卷成一团的,飘舞到空中接触到雨水便展开了。
展开的黑袍的领口上用绳子挂着一截指骨,那骨头显露出来后,一丝丝血线便从中溢出,眨眼间又在空中编织出一道人形来。
而密布的乌云早已准备好了一道怒雷等着大地饮下,便以那人形为途径朝沙漠直接劈而来。
而被沙浪波及的其他夜人起身后,本想去扶持起那些不便行动的同伴,但见灾龙喷出火柱后,也忘记了动弹。
只见眼前本不甚分明的世界霎时清晰了:一道粗壮的雷霆竟几乎笔直地劈下,似剑痕般将世界一分为二,把黑夜短暂地驱散了。
在雷霆的光芒消逝后,那人形也已恢复如初,但过远却看不清具体模样。
夜人们只见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然后对着灾龙摆了摆手,灾龙又是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动了起来。
原来那黑袍被雷霆击中后虽然没受什么伤害,但那连接着指骨的绳子却湮灭了。
没有绳子的联系,在那人影落地后,黑袍早已随风飘荡而去了,所以那人是要灾龙去捉回他的黑袍的。
而对这庞大的灾龙而言,对付那黑袍如常人对付蚊子,好在费了不少功夫,终于还是叼住了,不情愿地伏在沙上递给了那人。
走上前拿过灾龙嘴里的黑袍披上,那人便缓缓走来了。
距离拉近,夜人们也渐渐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是一副苍白的脸色,有漆黑的瞳孔,细长的耳朵,灰色的长发,与三对角。
一对羊角在头顶左右两侧,一对牛角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方,一对稚嫩的羚角在额前,它们围着头顶,像一副王冠。
这幅形象在夜人中耳熟能详,他们常常想象祂的形象,并渴望祂归来。
看着祂,他们突然有了力气,而这力气驱使他们跪下了。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厄德里克也缓缓醒来,并不自觉地朝那个人的方向看去,然后爬了起来,同其他人一起跪下了。
那个人戴上面具是“荒枭”,而摘下面具后,世人皆称其为——魔王。
见状,“魔王”便也站住了,招呼了一下身旁跟着的灾龙,害它不得不有些反胃,努力把腹中的面具呕了出来。
用雨水将那副面具洗刷了一遍,他把面具按在了脸前。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从面具内浮现而出,面具顶端便向两侧蔓延出黑色的荆棘绕过头顶的三对角,又有黑雾从荆棘中溢出,散去,那三对角便被隐去了,只有一顶荆棘编织的桂冠。
再戴上兜帽遮住尖耳朵,“魔王”的特征便完全消失了,“祂”又变回了“荒枭”。
在他变回“荒枭”后,那独属于魔王的气息也因大雨而很快淡去了。
而魔族女性在沙浪袭来时便护住了厄德里克,所以现在也是在他身旁一同跪着。
见魔王又重新掩盖了自己的身份,她便有些忍不住想站起身。
但被厄德里克手疾眼快地拉住了,接着他保持跪姿抬头对“荒枭”恭敬地说道:“魔王啊,夜人们恭迎您的回归。”
“荒枭”走到厄德里克身前,对他说道:“站起来和我说话。”
闻言,厄德里克迟疑了片刻,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但那魔王还有些稚嫩,他一站起来,魔王若要再与他对视着说话便要仰头了,这就是大不敬。
所以厄德里克也不能站直,只能小心地弯着腰,尽量与他平视,然后回道:“谢大人。”
这敬畏是厄德里克与其他夜人刻在骨子里的,他也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转而对其他夜人喊道:“都过来。”
听到这话,那些夜人也都渐渐站了起来,虽然都很敬畏,但总不能爬过来,于是夜人们就自觉地排好了站在“荒枭”身前。
厄德里克看了看身后的队伍,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一起站着,但没有魔王首肯,他也不敢私自行动。
看了一眼有些惶恐的厄德里克,“荒枭”对他说道:“你站在队伍前面。”
得到了命令,厄德里克赶忙应是接着便站到了队伍前。
在夜人们站好队列后,“荒枭”开口道:“你们于我有用,因此我需要身为敌人的你们活着。”
还没等他说完,厄德里克身后站着的魔族女性就忍不住解释道:
“若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您的身份,怎敢与您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