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远回到了先前的客房，点上了昏黄的油灯，橘黄色的灯光充盈整座客房，让这空旷的客房多了一分生气。

若是放到之前，他会在床上摆上小木桌，就着灯光去看先生提过的四书五经。而母亲则会坐在油灯的另一边，缝补衣裳。

一月前，他们二人就是如此过活的，母亲不喜言语，多是他在说。

说张兽医的女儿被人欺负，他把欺负人的三个小子打得满地找牙；说村口的张兽医最近找他搭话，说是想请他去家里吃饭；说张象伍今天傍晚又来找打，但因为出手和吃的太饱了，这才跟他打了个平手。

他说自己感觉气血阻塞，筋肉酸痛，大抵是已经准备好突破武人了，要去一趟袁州首府，为自己开脉。

母亲高兴的一宿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为他做了许久都未曾吃过的红烧肉。

明明只是过去了一个月，他却感觉像过了一生。

他没有哭，只是感觉喉头发紧，自河边与亡母告别后，他就已经释然了。

但新生的肉，终究还是娇嫩了些。

昏黄的火光柔软的摇曳着，在李暮远的瞳孔中跳动，而他的心，就像人类始祖灵的那颗一样。在他的胸膛中跳动着。

伴着他，渡过这漫漫长夜。

慧儿坐在院子的凉亭中，望着天上的明月。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刻钟了，但她并未对此感到烦躁，相反，她很喜欢夜间的风，有别于南蛮的湿热，这里即使是在夏天，风带来的也是清爽的气息。

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巫族之前在南蛮之地受尽冷眼，想到了他们帮助南蛮抵御北齐后被封为上等部族，想到了他那如意郎君的俊朗面容。

她不禁笑了起来。

她狂热的坚信这场战争的正确性。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了，慧儿回头一看，正好见到张彪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与之前的坚毅不屈，刚正不阿的武夫相比，现在的他，头上满是细汗，身体抖若筛糠，好似被人抽去了脊梁骨。

慧儿莞尔一笑，走上前去，挡住了张彪的路。

“呦，张客卿，怎么，见到我不应该问好么？”张彪听闻此言，身上骤然爆发出了强盛的杀气。好像突然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粗鄙武夫。

但是下一刻，这个男人的脊梁骨又被打断了，他双眸中的火焰迅速黯淡，继而熄灭。

张彪弯下了他挺了一辈子的腰，哆哆嗦嗦的向她行了一礼。慧儿嘻嘻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张彪的脸，抬脚进了屋。

又过了半晌，张彪才直起了身，亦步亦趋的离开了这里。

房内，丫鬟已经将书桌收拾干净。而在更深的内屋中，慧儿捧起郎君的脚，用皂角从脚跟抹到脚尖，熟练的搓洗起来。

“涧池，你对他说了什么？”融涧池坐在床尾处，双手撑着床，看着未婚妻，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