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伪帝,当然格杀勿论。
但如果真由自己口中下达这道指令,史书上的一笔又实在不算光彩。
世人皆嘲既当又立,但设身处地,谁不想鱼与熊掌双得。
就在朱祁钰踌躇之时,身后一道凤音响起。
声柔音清,语气坚定,明言道:“既是伪帝,当箭杀之。”
朱祁钰惊愕看向轻纱之后的女人。
同时,孙太后亦看向了朱祁钰。
殿下已经够苦了,既要愚孝哀家,还要愚悌陛下,还要愚忠社稷,还要愚仁臣子。
千难万难,皆负殿下肩头。
你们这群清流文士,爱惜羽毛,一尘不染,将所有的难题都抛给殿下,哀家说不得你们什么,腐儒酸臭,天下皆知。哀家唯一能做的,便是替殿下当一回恶人。
这无君无父的骂名,哀家这个圣母来担。
孙太后凛眉道:“大司马,你且以哀家的名义拟一份懿旨,传令边关九府,令各重关严兵把守,莫放一名贼虏入境。若有伪帝叩关,以箭杀之。”
“臣谨遵圣母谕。”
旁边的朱祁钰怔怔看向轻纱之后的那尊凤体金躯,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名羞名愧。
人心肉长,最怕的就是下棋人以身入局。
朱祁钰狠狠咬了口舌尖,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若言私,王者无私。
朱祁钰强行抽回落在太后身影上的目光,眼神渐渐变的凌厉。
盖棺定论道:“如此,此事议过,无需赘言。于卿,贼虏兵戈一事,兵部的章程可有了?”
于谦拿出一份奏书,跪地呈上,道:“回禀殿下,臣有一份《平戎书》谏言。”
“是战?是和?是南迁?”
于谦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如日曜,朗声回道:“臣以为当战。”
“好!!!”朱祁钰长赞一声,指挥左右:“来人,与诸位公卿赐座。圣母与孤洗耳恭听大司马这份平敌之策。”
因土木堡一劫,大明朝堂十去其三,便是六部九卿的国之肱股亦去其二,更有两位国公近十位侯伯战死沙场,朱祁镇几乎以一己之力绞杀了整个大明勋贵集团。
如今坐在朱祁钰和孙太后面前的是刚拎起的一套内政班子。
以礼部尚书胡濙和吏部尚书王直为首。
新晋兵部尚书于谦次之。
内阁学士兼户部侍郎的陈循,工部侍郎高谷,大理寺卿俞士悦,左都御史王文,右都御史陈镒纷纷落座下首。
于谦坐于四方凳上,正襟危坐,容貌甚伟,威而不怒,严而不戾,状若雷君之姿,相似金刚临世。
手持奏书,慷慨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