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朱祁钰抬手打断,一言盖之:“孤知高卿所虑何事。天下之重,莫过于京城皇宫。备操军,备倭军,久未军练,恐难抵瓦剌兵锋。”
高谷撅了撅嘴,眼眶有些发酸,殿下懂我,高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无非一腔忠心报家国。
“高卿之忠,孤大慰。然大明江山非止顺天一城,贼虏流寇非瓦剌一军,四海升平还是偏安一隅,孤选择四海升平。也先虽然连战连捷,但各公卿也不必真把也先当做军神,无非是仗骑兵之利而已。京城环三十里,城墙高三丈三,底厚六丈,顶厚四丈余,城门九座,角楼四座,水门三处,敌台一百七十二座,雉堞垛口万余,城高墙坚,若也先舍骑兵之利,以步卒攻城,孤定叫他有来无回。”
朱祁钰与于谦同样以数据说话,可于谦口中的数据让朝臣人心惶惶,郕王嘴里的数据却又让人无比安心。
只因于谦的兵卒,器械,粮草,哪怕一切尽如于谦设想那般安排妥当,也不过堡宗御驾亲征一半之数。圣上两倍于谦,仍全军覆没,如今朝野震荡,民心涣散,怕是愈加艰难。
而朱祁钰报的数据,却是守城一方的优势,也让众人如梦初醒,这次他们是守城的一方,无需野战,倚仗坚城,守一攻十亦不至于败。
人心初定。
轻纱后的孙太后这时候也将那颗心安回了肚里。贝齿轻咬舌尖,只要大明江山社稷未亡于哀家之手,哀家尚有三分脸去太庙祭祖告罪。
“故于卿你以孤与太后之名,发一道谕令与靖远伯王骥,宁阳伯陈懋,言明京城之事,无需二人回京布御,全力剿灭乱民流寇。另急招备操军和备倭军入京,与京城三大营部队混编,以老卒带新卒,日夜操练,不可懈怠。”
“臣谨遵殿下谕令。”
朱祁钰侧过身子,看向高谷,继续说道:“高卿以工部侍郎之职行工部尚书之事,劳形苦心,竟消瘦至此,孤心着实不忍。”
高谷颤巍巍跪下,热泪含眶,哽咽回道:“臣……臣蒙君恩,食君禄,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鞠躬不可尽瘁,大明无孤可,大明无诸位公卿,可崩矣。工部尚书石璞随宁阳伯陈懋征讨邓茂七,一时片刻回不得京,工部也需个掌事人。孤擢升你为工部尚书,方便京城守卫日后诸多事宜。”
高谷叩首高唱:“臣高谷叩谢殿下圣恩。唯有一死,报殿下浩浩眷宠。”
朱祁钰轻咳一声,指正高谷语中错漏,“天恩,君恩……”
高谷紧咬牙关,不答。
礼部尚书胡濙起身拱手出言道:“殿下,一部两尚书,是否与国制礼法不合?”
朱祁钰摆摆手,道:“事急从权。礼法大不过社稷。但有罪责,孤一力担之。”
胡濙听完,道了声喏,乖乖地坐回了凳子。在其位谋其政,他身为礼部尚书,不合礼制之处,自然有这个义务出言提醒,但却不会死守一个“礼”字。
“高卿。”
“臣在。”
“勿怪孤不体谅你,接下去高卿的事务可能是六部中最为繁重的。”
“臣为臣子,自当替殿下分忧。披肝沥胆,泣血案牍,只为知己者死。”
过了,过了。太后还在后面垂帘听政呢!你TM是要害了孤!
朱祁钰拽紧了拳头,想给这憨批来上一拳,还没到你立从龙之功的时候。
“高卿。南京武库北调一事,孤令兵部与户部行事,你无需多管。但通通惠河一事,从正统八年至今,无所成事,孤要问责你。接下去,你与兵部先行坚壁清野一事,收京畿周围农户入京,征发其中青壮者疏通通惠河。在疏通处建砖厂,以河中淤泥烧砖,以坚壁清野之木材为梁柱,于通惠河两岸造屋建房,安置清野之难民。如此,以工代赈,两难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