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拿着呗。”冷晋上来就慷他人之慨,扫了眼表盒笑笑说:“明天记得戴。”
“”
何羽白是真有把表盒摔他那张得意忘形脸上去的冲动。
三十儿算长假第一天,医院里清清冷冷的,姚新雨一个白天才接了仨急诊,闲得闹心就趴急诊护士站那逗小护士。快七点的时候季院长来慰问值班同僚,顺带请大家吃饺子。姚新雨这一口饺子刚咬下半个,眼瞧两辆警车呼啸着开进医院大门,后面还跟着辆救护车。
先从警车上押下来一个,戴着手铐被一件外套蒙着头,手上直往下嘀嗒血。紧跟着救护车上又推下来一个,姚新雨接手一看,要命是枪伤,还伤着肺了。
“放胸管!去血库领四个单位红细胞!四百毫升血浆!准备急诊手术!”他冲护士大喊。
“能活么?”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姚新雨回头一看,是卫纪尧。卫纪尧因颅脑手术把头发都剃光了,这会头皮上刚冒出一层青色的毛茬,配上他那张还处于缉捕嫌犯状态的紧张严肃面孔,看上去比犯罪分子更像个狠角色。
“难。”姚新雨如实告知。按说这手术得喊主任回来做,不过等冷晋赶过来八成人都凉了,他决定自己上台。
卫纪尧看上去很失落,他转身离开抢救室,到外面去打电话。这时伤者的血压突然消失,心跳拉成一条直线,姚新雨立刻上手按压对方的胸腔。
血基本都输给地板了,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回天无术。姚新雨偏头在袖子上蹭去汗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宣布了死亡时间。从抢救室里出来,他看到卫纪尧弓身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可乐,姚新雨坐到他旁边,递过去一瓶。
拧开自己那瓶一口气喝了半瓶,姚新雨打了个气嗝后问:“这俩人干嘛的?”
“绑匪,来收钱的,就指着他们问出人质的下落。”卫纪尧冷哼了一声,“周围都是便衣,结果现场没清干净,有个保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绑匪以为是警察,当时就掏枪了上头怕出人命,下令击毙匪徒死的那个是主谋之一,活着的那个我在车上问了一路了,就他妈是个跑腿的,狗屁都不知道。”
姚新雨搓搓脖子,问:“那后面怎么处理?”
“市局的接手,把我们这队人撤下来了,我爸刚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顿火。”
卫纪尧喝了口可乐,抬手惆怅地搓着后脑。姚新雨的目光顺着他头皮上的疤痕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隐藏在发尾中的那颗细痣之上。这地方要是长起头发来会被完全盖住,不过卫纪尧还在神外病区养伤时姚新雨就注意到了。
可即便是没看到这颗痣之前,他心里也被对方占据了好大一块位置。只是没机会说,那时的卫纪尧正处于失去搭档的痛苦之中,他张不开嘴强迫对方给一个答案。
俩人沉默了一阵,姚新雨安慰道:“撤下来也不错,正好回家过年了。”
“我爸还在指挥中心呢,过个屁的年,回家也是冰盘冷灶。”卫纪尧抬起头,混血混出来的高挺鼻梁上反射着日光灯清冷的光芒。
“我打算转部门了。”
“嗯?去哪?”姚新雨正盯着他鼻梁下的薄唇出神。
“去缉毒大队,我爸以前就干这个的。”
“不许去!那太危险了!”
姚新雨想都没想就攥住对方的手腕,好像自己不拉着,卫纪尧下一秒就要往枪口上扑。卫纪尧稍稍一怔,目光自姚新雨的脸缓缓下移,直到对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那地方火烧似的,就跟之前在这儿住院复健的时候,他走不稳摔进对方的怀里感觉一样。
“别去,求你了。”姚新雨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把这段时间以来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卫警官,自从你出院之后,我一直想找个时间约你吃顿饭,可你总说忙我不知道是你瞧不上我还是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躺在轮床上了”
卫纪尧微微眯眸色浅淡的双眼,不错眼珠地盯着姚新雨。姚新雨被他盯得背上一阵发毛,赶忙松开手讪笑了一声:“你别别用这么认真的眼神儿看着我感觉像要审犯人”
盯了他一阵,卫纪尧突然说:“我是被领养的,双亲都是毒贩。我爸一直瞒着我,是我到分局之后自己查出来的,所以,姚大夫,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表白。”
这身世犹如挣不脱的荆棘,他已满身鲜血,绝不能再去刺伤一个满腔赤诚凝视着自己的人。
他拧好可乐瓶的瓶盖,起身朝同事们走去。离开之前,卫纪尧回头看了眼呆愣在椅子上的姚新雨,眼底滑过一丝失落。
有缘再见,姚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