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学堂... ...但那个学堂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嘞,那先生年岁太大,教不动书嘞。”
“我不想早回家,也不想一直在山上,所以就偷偷去学堂听那老先生教书。”
季春花乐着弯起水眸,“刚开始我就是觉得那先生说话沉甸甸的,让人听着心里踏实、舒服,后来就不知不觉认了好多字儿。”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也试着写过,写的... ...不好看,跟虫子爬的似的。”
孙巧云静静听着季春花说话,一直没言语。
直到她说完才紧锁眉心,冷哼一声:“可甭再叫她妈了,”
孙巧云实在忍不住,听得喉咙深处又酸又辣,她压低些声音,却字字咬得极重,“这是咱娘儿俩关起门来说话儿,”
“按理说,我这做爹妈的不应当说别人爹妈做的不好。”
“可春花,妈跟你说实在的,甭说是许丽了,就算是季大强也担不起你叫他爸!”
孙巧云面上带着看穿一切的怒火,气得直捶炕,“要不是今儿季阳话里话外叫你妹子,我还不敢确定你在家还得管他叫哥!”
孙巧云满脸岂有此理,“自古长幼有序,你亲妈就算没跟他季大强扯证,但也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下了你。”
“后头,他才娶的许丽。”
孙巧云又捶了两下,“季阳跟季琴都比你小,自当都叫你姐,为啥你要管季阳叫哥!”
“是不是许丽跟季大强那俩混人逼你叫的?!”
“... ...”季春花终是哑然失声。
嗓子眼儿里好像被啥东西彻底堵死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迷蒙中,她隐约感觉孙巧云把她抱住,如慈母般拍哄,“好闺女,不碍的。”
“咱现在是娘儿俩,是一家子,你有啥委屈就都跟妈说。”
“不碍的,啊。”
季春花终于咬住唇,滚烫的泪顺着眼窝儿往下淌,她顶着湿乎又丰腴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他揍我,”
挤出这个头儿以后,后面的控诉和委屈便再也收不住。
季春花哭得眼都睁不开,只一个劲儿地说,
“他要我改口,叫许丽妈,还要... ...还要叫季阳哥,”
“就,就因为季阳,小时候说,他只要当、当老大,不要当老二!”
“许丽还说,反正我出门在外也跟个哑巴似的,不,不咋说话,就在家叫,让,让季阳高兴。”
季春花将这些宛如硫酸般、将她五脏六腑都烧烂了搅碎了似的苦水全都倒出来,
最后终于不忍仰起头,失声痛哭:“他不是最疼季阳,”
“他,他最稀罕季琴,”
“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疼我,他只不疼我,只讨厌我一个人... ...”
孙巧云听得被拧着心尖儿似的疼,也情难自禁地哽咽起来。
她摸着季春花柔顺乌黑的辫子,才想继续出言安慰,没想房门却被咣咣凿响。
婆媳二人情绪都很激动,皆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随后就听段虎急躁又焦灼地粗着嗓子嚷嚷:“妈!你们搁里头唠啥了到底?”
“我咋听肥婆好像嚎了一嗓子呢??”
“那我骂她的时候她也没哭过啊... ...妈?!”
“您倒是吱一声儿啊妈!!”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