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庙出来,陈佳佳找了一张树荫下面的桌子,开心地大喊:“宁,这里!”
江贺宁问为什么山神是一个小孩子。
陈佳佳被这么一问,神色突然有点低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江贺宁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好奇了,异国他乡,人家想尊谁为神都是合情合理的。
她赶忙对陈佳佳道歉:“不好意思,你就当我没问。”
陈佳佳却说没关系。
只是这牵扯到村子里一件不好的记忆。
说不清几年前,村子里的孩子突然沾染上什么怪病,接二连三地去世。
大城市看过,山野间犄角旮旯的赤脚医生也看过,没人说得出原因。
有母亲抱着去世几天的孩子都不肯撒手,悲痛欲绝。
有天晚上,村子里所有人都听见后山异动,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整整响了一夜。
第二天,胆大的男人们去后山查看情况。
发现山里长出许多之前没见过的草药。
有人建议死马当活马医,把草药采来煎水服下,喂给重病的孩子们。
一切都像话本里的故事一样不可思议,孩子们好了,下地了,能跑能跳了。
所有人都坚信是山神显灵。
继续顺着草药往下挖,就挖出了那座神像。
眉眼之间像所有不幸去世的孩子。
然后村民建起山神庙,把神像摆在里面,沐浴人间烟火。
末了,陈佳佳叹气,“所以不管这里多穷,村子里的人都相信这是有山神祝福过的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搬走。”
江贺宁无法解释这个故事带给自己的震撼。
从她的角度来看,所有的病都能在科学和现代医疗技术里找到源头。
但是当时并非所有的故事都需要用科学来解释。
她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村民,即使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但是所有人都开心地像是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知足,感恩,是他们永恒的财富。
受到这样的情绪感染,江贺宁心底有一块阴霾悄悄散开。
“老师!”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出现在江贺宁身后。
她回头,看见提巴正在朝着她飞奔过来。跑得急了,踩到不平的地面上差点摔倒。
“慢点慢点!”江贺宁唯恐她摔倒。
她看着提巴满头大汗,准备去包里拿纸巾帮她擦一擦。
还没等她起身,陈向东已经递过来一张。
江贺宁接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擦去提巴脸上的汗水,江贺宁才看见女孩身上仍然穿着昨天那套宽大破旧的衣服。
今天来祭祀山神,大多数人翻箱倒柜换上新衣以示尊敬,也借着节日气氛,好好展示一下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
提巴家好像要再拮据一点。
“怎么啦,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江贺宁看着女孩,轻声问。
“你和哥哥昨天给我的那两块糖,真的很好吃!”提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用力地笑。
江贺宁以为提巴还想再吃巧克力,准备站起身在包里好好翻一翻。
希望周恬给她多塞了几块。
但是提巴却立即拉住江贺宁的衣服,连连摇头。
女孩塞到她手里一个东西,江贺宁展开,是巧克力的包装纸,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
提巴指指她,又指了指她身后的江贺宁。
画的是她和陈向东。
“老师我是想说,”小女孩的声音一字一句,重重砸在江贺宁心上,“等我以后长大出去打工,会天天买这个糖给弟弟和妈妈吃。”
在有些人的人生里,是没有读书上学这个概念的。
江贺宁知道,江贺宁明白。
她只能也用力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