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其实今天是按时下班的。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十一点之前从医院出来过了,时针指向六点,正是晚高峰的时间。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们从小小的格子间里解放出来,表情全然不似上班时的凝重。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
江贺宁吸了吸鼻子,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快下班的时候江贺宁接二连三收到周恬的消息。
不周天:真不敢相信陆家竟然一个心灵手巧的孩子都没有,统统笨得令人发指。
不周天;怎么会有人连洗衣机怎么用都不知道?怎么会、
不周天:江贺宁你再不回来我会忍不住把它们放进火锅里全煮了。
贺贺有宁:但是应该不好吃吧。
不周天:已经煮了。
江贺宁很久没有和别人一块热热闹闹吃过饭了,平时在医院食堂里大家好像都对她有些敬而远之。
偶尔几次听到过他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每天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江贺宁心想,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算正常吗?
于是之后都是一个人吃饭,也乐得清闲。
如今身边的朋友只剩下周恬和陆思文他们,江贺宁看着手机里蹦出来的照片,是一些卖相不怎么好的家常菜。
不周天: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完美的人。
不周天:全是我做的,和那两个笨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江贺宁笑得乐不可支。
正好这个时候叫的车也来了。
平日里习惯走回家,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哥哥和爸妈的房子。今天倒是想快点回去,因为知道有人在等。
江贺宁拉开车门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她以为是周恬,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怎么啦?”
语调轻松活泼,尾音上扬,甜甜软软的。
对面沉默着,只能听到不轻不重地呼吸声,就这样一点一点萦绕在女孩耳朵周围。
江贺宁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熟悉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亮起的手机屏幕,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但是直觉告诉她对面是那个人。
她呼吸几乎停滞,耳间传来微弱的电流声,一股凉意从后背窜起来。
“陈向东。”
对方沉默良久,轻笑出声。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江贺宁,说说,刚才以为是谁的电话?”
“陆云铮的么?”
轻佻的语调下面,带着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怒意。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江贺宁一瞬间全身血液逆流,她死死捏着手机,控制不住想起那些夜夜纠缠她的噩梦。
梦里,陈向东站在海边,朝她张开双手。
江贺宁光着脚踩在沙滩上,但是脚下却不是热谷松软洁白的细沙,而是泛着寒光的碎玻璃。
她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色脚印。
江贺宁竭力让自己停下来,但是脚下像是被施下诅咒一样,控制不住地向前走去。
她眼睁睁看着陈向东脸上的笑意褪去,眉骨处的那道疤逐渐布满男人的一整张脸。
然后有一只手硬生生剖开她的胸膛,将她的心握在手里捏碎。
江家出事后的一个月里,她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里醒来。
而此刻,噩梦走进现实,跟她若无其事地说话。
“有事吗?”江贺宁闭上双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只是左手还死死抓住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