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个人找来材料做弹弓弩。
钢管、塑料管、弹力带、钢板、接头。
选与钢珠口径相近细的塑料管封住底口,在管内压弹簧入垫上垫片,做成简易弹匣,可以向内部安装钢珠。
弹弓弩身长三十厘米左右,前端架块高强度钢板,两头固定弹力带,作为发射动力。
弩管内用热熔胶和簧片做成简易限位器,防止弹珠送入管内后位置偏移导致发射故障。
激发装置采用弹簧和弹力绳双动力,内置撞针击发钢珠。
采用外置杠杆拉动弹力绳,使用者力气很小也能准确快速上膛。
试了试,足够在三十米外击穿一厘米厚的木板,更远就无法实验。
考虑到弹匣储量过小,难以应对大量变异人,也可稍微调整进弹口方向,变成重力弹匣,可以实现更大载弹量。
“将就用着吧,对付普通变异人应该问题不大。”
每个人都配置了一把,明天说不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看着手中这把威力不俗的武器,男子非常不理解这俩年轻人的动机,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还年轻,为什么非要去里面送死?”在他看来,外围变异体已经很难对付了,去到更深处,和找死没区别。
白无恙捏着下颌,一副天真无邪大学生模样,片刻后才道:“大叔,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恐惧死亡?”
“小孩子懂什么,那是因为……”
男子脑海里首先浮现出那些变异人抓咬正常人时的可怖场景,那些痛苦中的哀嚎仿佛一直在耳边回荡。
可怕?在两个明显比自己年轻的人面前男子说不出这种话。
其次,男子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家人?对,一定是家人。
还没等男子把话说出口,白无恙又道:“远古时期,人类作为族群虽然弱小,但对于死亡并不畏惧,因为那时候的人明白自己的牺牲会为族群换来生存的机会,他们担负着族群延续的使命,这是直面危险和死亡的意义。”
“在人类不会面临生存危机时,依然有人愿直面生死,他们所想的不一定涉及人类大义,而是希望或是相信,当自己的亲人面对此等威胁时,也能有像他一样的人,愿意挺身而出。”
“换言之,一个真心有爱的人,不会畏惧死亡,他们畏惧的一直是自己的死亡没有意义。把其他人作为理由只是自己贪生怕死的借口而已,这样的理由,只要愿意想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好好想想,你问我为什么找死,目的是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求生理由?”
若是以前,男子或许还能反驳两句,但在经历了这些天的生死恐惧后,面对白无恙这些问题时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当前情况下,他的亲友真有可能活下来吗?就算活着又能去哪找?
白无恙把弄手中弹弓弩,笑地有如圣父般和善,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个理由。”
男子错愕,静静听候。
“若是你真想活下去,可以试着去城里找找有没有幸存者基地,尽量去组织度高的地方,学校、医院、武装部等,告知他们这边的情况,也算是为人类大义做贡献。”
“……”
半夜,男子看着手中的弹弓弩,格外迷惘,这几天担惊受怕让他对市场深处那群变异人充满恐惧,下午跟着白无恙他们,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离开,结果两人得知这边情况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打算向更里面靠近。
“是我太胆小,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更无畏?”迷茫取代恐惧成了男子今夜的主旋律。
次日清晨七点左右,天刚蒙蒙亮,三人整理整理好行装。
昨晚白柳二人终究还是没能睡一块。一方面是多了个人柳灵钰放不开。另一方面,在男子帮助下又找到两套盖机器上的毯子,倒也勉强能用。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临行前,男子突然道。
白柳二人都略感意外,柳灵钰忍不住问:“你不去找你家人了?”
男子答:“要说不想,那不可能,毕竟相处这么些年,但这些天我也清楚,他们很难活下来,想凭我去找他们也不太可能,只能期待有人能救她们。倒不如留下来给你们带路,也算报答这两顿饭了。”
闻言,白无恙嘿嘿一笑,没有劝阻,伸出手,道:“小子姓白,你也可以叫我白大帝!”
男子惊异于有人叫这个名字,也没问具体细节,回手握住,“黄安泰。”
“……”
几人选了条平时就很少人来的小路,能够直接绕到电子楼后面。
路上,黄安泰也和两人说起关于这座市场的传闻。
相传早年间这里是棚户区,类似于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都是城里最贫苦的人,乞丐、鳏夫、孤儿、残障等。
后来这座城里来了个外国教士,见此地人贫苦,于是买下一座小屋子,设一处教堂,每周日设立义粥。
此外,这个教士也会教孩子认字,偶尔也会帮工人代谢书信。虽然他本身国文也不算特别好,但相比于这些自己名字也说不明白的人,倒也够用。
后来城里的显贵得知有个外国教士,请他去讲义,并出资修建真正的教堂。那名教士本来不愿意,但想到有官府作保,自己的传教事业或许能更顺利,也就答应了。
在教堂选址上,教士与官府出现争议,教士想建在棚户区,这样能更好帮助平民,但贵人们觉得教堂乃神圣之地,不得容贱民玷污,于是在市区内修了一座华丽大教堂。
如此,这名教士不得不在工作日接受城里达官显贵的朝拜,周末又才回到棚户区帮贫民们施粥、教书。
如此过了大约三年。
城里又来了几位衣着华丽的教士,看到此地的教堂,并听说有人来此传教,询问经过,就想与教士见面,遭到拒绝。
又过了些时日,一队官兵闯入教堂抓走这名教士,这会儿,城里的人才知道先前那名教士是一位逃窜至此的罪犯。
教会方面要求官府将这名犯人交由他们处理,但棚户区的人不同意,并组织请愿。
迫于教会压力,官府并未答应棚户区人民的要求,还派兵镇压。
不仅推倒了教士在棚户区内自建的教堂,还将平日里与教士关系较好的人悬城示众。
如此这件事才平息。
从那以后,棚户区的人就再也没吃到过免费白粥,也没人再教这里的孩子念书写字。
说完这些,黄安泰停下脚步,沉声道:“据说修这座市场时,挖出了不少人骨,就是当年铲除棚户区时,埋在下面的。”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所谓电子馆附近,远远望去,有栋小楼周围密密麻麻盘踞了大量绿眼睛青皮肤的变异人。
“这个教士叫什么名字?”柳灵钰不太敢去看那些变异人,缩缩脑袋,小声问。
“不知道。”黄安泰苦笑着摇摇头,“经常接触他的都是些文化水平极低的平民,除了口口相传一个教士,并没有其他名字。即使是官府那边也没有记载,教会或许知道,但也没有信息外传。人们只知道他突然出现,自那之后也再没消息。”
“我怎么没听说过?”柳灵钰疑惑。
“你们是外地学生吧。”黄安泰道,“即使你们是本地人也不一定知道,向这种只有传说没有记载的人物,基本不会拿到台面上宣传,我也是家里老一辈惦记,才知道这么些故事。”
相传那位教士很喜欢钟表,而那栋楼里就放了一座老式摆钟,一直以来摆钟都有人保养调试,倒也没出什么问题。大约一个多月前,这个钟不准了,而且不准得非常离谱,一天能差着四个小时。
说是打算报修,但一个多月也没个结果,只是把钟停了。
“怎么会差这么多?”柳灵钰不太明白,她听说这种机械钟表应该都很精准才对。
“哦……可能是没拉悬重,或者齿轮断了齿。”白无恙道,这种事对于老式机械表来说再正常不过,基本每天都要校准两次,精准是个谣言。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我能想到的关于的特殊之处就只有这个。”黄安泰接触电子行业很少,算不得多有人脉,知道的消息也有限。
想来也问不出个名堂,一切都得去看看才知道。
“怎么过去?”黄安泰问。
“简单,跳过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