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研究所。

一个高头大马的眼镜研究生递给李卫明一杯绿色不明液体，冷声道：“喝吧，这是我们研究所秘制小饮料。”

看着这诡异颜色，李卫明虽心有余悸，但出于对同学的信任，端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是一种恶心的粘滑，回味酸中带涩，脑子里莫名与一种最近常见之物重合。

“放心，不是。”研究生露出一丝阴谋得逞般诡异笑容，继续道，“关于凌晨你们送来的那些变异人遗体，我们目前有了些眉目。”

好一会儿，李卫明才从那种恶心感中缓过来，虚弱道：“说说看。”

“除了生殖器官萎缩外，这些变异人的大脑也处于不断萎缩状态。”

“为什么?”李卫明难以想象，一种勉强还能算是高级生物的东西离了大脑能怎么生存。

“根据解剖，这些变异体的脑子绝大部分都是水，或者说某种透明液体，具体性质暂不清楚，但据物理系同学反馈，这种液体作为声波介质时，传导明显优于水。并且从萎缩后的大脑长出了突点，这是正常生物大脑没有的结构。初步判断，变异人很可能进化出了一种现存生物所没有的生物感官。”

说罢，研究生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李卫明，“早在世纪初，枚瑞肯国科学家就研究出利用感光蛋白直接控制生物行为的技术，只是当时受限于条件，还需要植入光纤传递信号。换句话说，只要有种生物体存在直连大脑的感光元件，就可以捕获空气中的光信号，以此作为信息交流手段。”

接着，研究生有拿出一张高清大图，看样子似乎是某种生物的脑子，继续说：“这是这只变异体的脑部结构复原图，相比于此前所有接受到的变异体都更加清晰明确，这就是一个信号接收器。只是由于破坏严重，已经分辨不出是何种信号。”

研究生显得很兴奋，隐约透露着一种李卫明无法理解的狂热。

“你的意思是……”

研究生道：“我猜测，导致人类异变的原因，很可能是某种感光蛋白病毒，它和叶绿体类似，可以接收光信号，并在短时间内对人体完成改造。”

“可能吗?”李卫明虽不学生物，可他也知道这种生物体异变需要漫长过程，绝非这些变异体这般最多几分钟就能完成。

“当然可能。”研究生信誓旦旦，“植物的祖先也并非生来就能光合作用，其体内的叶绿体也是外物强行入侵后彼此妥协的结果，一代代延续下来。也算是有先例可寻。”

李卫明听不懂这些，但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值得说道的故事。

“话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听到这话，研究生眼中光芒暗淡下来，数不清的情绪化作一口浊气吐露出来：“因为这个变异体，是我一个神经科学学长。”

“我说的这些，也是他此前的研究项目。”

李卫明感觉到将有大瓜出现，立刻竖起耳朵，准备倾听。

“只是后来，这个项目被他导师截胡，写出来的论文也被换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发表。”

“学长名叫胡光正，农村出身，靠自己硬本事考入一名牌大学学神经科学，后考入枫谭大学当研究生。读研期间，与一个好友联手推进这个课题，其间遭到导师阻挠，要求他们替另一个学生完成研究项目。”

“没办法，他们只能两头跑，靠着多倍努力，才将自己的项目保留下来，其间多次延毕，一度因为饮食不协调患上胃病，颈椎腰椎也因常年劳作动过几次手术，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这个项目被导师侄子看上了。导师以学位为威胁，迫使那个学长交出了项目署名权和所有研究资料。”

“与学长共同研究项目的好友提出抗议，被学校压了下来，最终在一次跑材料的途中车祸身亡。”

“从那以后，这位学长就时常精神恍惚，让他做项目也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干劲，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时而清醒，时而痴傻的状态。”

“据说在项目发表的一年后，他导师还带着他去参加了一场学术研讨会，看的就是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他人在讲台上演讲出来。”

说这个故事时，研究生看似冷静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次晕散不开的阴云。

“可惜的是，即使学长交出了自己的一切，他依然没能毕业，到现在都只是个本科生。”

研究生眼眸中流转着回忆的光，遥想第一次这个学长，还是大一时老师带他来研究所参观，那时胡光正虽然看上去心神疲惫，但举手投足之间还能看到些对未来的期待。

而等他升入研究所再看到学长时，已经成为一个只知道听从上面指令的行尸走肉。

李卫明感觉心中闷得慌，他总觉得以他过往看的那些故事应该还有个结局，便开口问道：“那这位学长的导师……”

提到这个人，研究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中资料也被捏成一团，愤愤道：“前年那个老登带着他这些年所有学生的研究资料移民枚瑞肯，加入了一家知名实验室，听说还创办了公司，年入几个亿。”

好吧，还不如不听。

事已至此，李卫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半晌，才道：“老哥别生气，最起码现在证实这位胡学长的研究成果是正确的不是吗？”

之后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

带着这些信息，李卫明回到文轩楼，看着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接受柳灵钰照顾的白无恙，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半开玩笑道：“哟，老三，挺享受啊。”

白无恙白了他一眼，淡淡道：“确实，这般享受自然是应该交给大哥承担，下次还有这事就让你去。”

李卫明鼠躯一阵，打着哈哈道：“不了不了，大哥我身娇体弱，不适合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我还是更适合做些出谋划策的活。”

“出谋划策?”听到这个词，白无恙不自觉联想到昨晚上那件事，“那事你好意思说?”

先前听了柳灵钰的讲述，白无恙才知道昨晚上李卫明这家伙干了啥。

他们确实是按照白无恙说的用机器人账号轰炸公孙泓的英雄事迹，可他们也策划那场酷似偶像应援的欢呼，用以调度气氛。

李卫明呵呵笑笑，随即如同挂霜茄子，叹道：“小白，你不知道，别看我们文轩楼整天乐乐呵呵的，实际上，芳菲楼那边的情绪已经压抑太久了，他们比你想象的还要更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我清楚你这些天一直在谋划什么，所以我才认为，必须这么做。”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无恙是打算在芳菲楼竖起一个旗帜，一个重情重义敢为人先的旗帜，以此压住并团结芳菲楼那边的情绪。

只要芳菲楼这个人员数量最多的团体能够发出一个相对统一的声音，再结合计算机系这个消息传递媒介，就能再度把几方拉到一起说话。

现目前，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物资不足。

按照最基本的经济学规律，物资不足首先应该组织生产，但是对于变异人的恐惧以及生产力条件的不足极大程度上限制了稳定生产组织形式的构建。

所以，在这之前，需要想办法打破同学们对变异人的恐惧心理，以及为广大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文科各同学找到合适的生产生活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