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丝暑气,带起一片蛙声。
燕西村南的这条河,总在经过村口这一段时,变得潺潺缓缓,远不似上游渔场那般汩汩腾腾。
静夏夜,听着潺潺流水,再与清秀可人的女友述说着一段段传奇凄美的爱情故事,女友还听得如痴如醉,用迷离爱慕的眼神望着你,那画面简直也是,美滴很。
“……冯素贞头戴簪花,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走上御街,去赴那琼林宴……后来就与李兆林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一段女驸马的故事在王易的讲述下,更增添了几分曲折离奇,让高圆圆听后良久缓不过神,最终长吁一口气:“这冯素贞真让人羡慕,居然有勇气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嗯,比白素贞强。”
“白素贞有法力啊……”王易其实更喜欢千年蛇妖。
高圆圆却白了他一眼:“有法力顶啥用?还不是要等她儿子来救?若是我的话,早就拉着小青宰了那个坏人姻缘的法海。水漫金山又怎样?镇江百姓又关我何事?他们不容我呢,我还能容得了他们?”
或许是自幼便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外出行商,家中的一切都是由她打理,所以才铸就了她这要强的性格。在她看来,既然两情相愿,那破法海拿着“人妖不能相恋”的死规矩来约束人,就是错。
“传说而已,当不得真!”
王易轻笑,伸手轻轻握住圆圆那细嫩的柔荑,圆圆浑身清颤一下,却也没拒绝。
也就到此而已,王易可没敢再进一步搂上去,前几日他有这想法时,还把圆圆惹哭了。
古代女子,特别是未出阁的女子,牵牵小手已经是她们能接受的极限,若是还要有别的身体接触,哪怕隔着衣服,她们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情郎看的跟青楼的娼妓一般低贱。
这是圆圆哭完后对王易说的感受。
对此,王易只能尽量哄劝,再三保证并无看低她的意思。从那之后,除了牵手,他也不敢再做别的。就算此刻两人屈腿坐在竹林下,两人之间也隔了一个身位。
四目相对,有种暧昧旖旎的氛围随着月色的升起而慢慢升华。
王易轻轻挪了挪屁股,将一个身位拉为半个,又将半个身位给抹平。两人的衣袂已经有了轻轻的触碰,却仿佛两人的身体有了接触般,触电的感觉顿时让两个人都浑身一颤。
圆圆轻哼一声,羞红着脸,低下头,用蚊蚋般的声音道:“易哥儿,别……我哥说了,你要是真喜欢我,就先考个状元回来吧!”
说到这个,王易就有些丧气了。
自从跟圆圆交换了定情信物,王易就让林老去找了吴家姑。吴家姑也愿意做这桩媒,亲自去陈记找做事的高小三。
高小三听闻后,倒也没像之前那些说媒的人似得,连聘礼都不讲,直接一口回绝,而是提出一个要求:“给你三年时间,若你能皇榜高中,再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娶我妹吧。”
天地可鉴,王易现在只想要个秀才功名,没想过中进士啊!
更可气的是,这话到了圆圆耳中后,也不知是她理解错了科举还是怎地,居然变成了要高中状元!
这状元是这么好中的?
不过热恋中的男人,往往都有一股心气在。特别是对王易这个名牌大学生来说,这股心气更高。
不就状元吗?老子当年考大学,也是以全国卷文科状元的身份被录取的呢?
王易显然忽略了,现代高考,每年一次,只要分数达到,可以有无数个文科状元。而古代的科举,每三年,却只能有一个状元!
其实不但王易是这么认为的,连林老和郑晓岚也不觉得考状元有多难……好吧,林老后来承认状元有点难度,可也不认为考进士有什么困难。
尽管他们不论从外形还是语言,都与当地人一模一样,但很多思维定式依旧无法改变以前看电影电视,哪个主人公碰到这个环节是考不上进士的呢?
唉,他们也不想想,不是进士的人能上得了电视吗?就算观众同意,编剧也不答应啊。
正是抱着这种思维定式,林老代表王易同意了高小三的要求。
“待我高头大马,许你嫁衣红霞。”
这句承诺瞬间由吴家姑传出,然后轰动了整个燕西村。
乖乖不得了,连个举人都没出过的燕西村,居然有人现在就说要考进士呢!
这种承诺不但没给王易带来什么赞许,反而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甚至已经有娶不上婆姨的人家,开始向吴家姑打听“老姑娘”的行情了三年后,圆圆虚岁都19了,算老姑娘了,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贵吧?!
都说热恋中的男女都是盲目的。这点在王易和高圆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们依旧相信着彼此。
为了这个目标,王易更加努力的在学做八股,从以前的一天五篇增加到了一天10篇。论语集注在抄完后的第三天,他就背熟了,接下来疯狂研究历年程文,至于洪礼忠叫他学的尚书反而不太上心他只要考试,只要科举,只要八股!能考中就行!
对王易的承诺,洪礼忠没有批评什么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想当年他自己中小三元的时候,还不是心高气傲,认为再中个大三元也轻而易举吗?
反倒是正字堂的洪礼鸣对王易一顿训斥,认为他轻浮、狂妄,不知所谓。
“待我高头大马,许你嫁衣红霞。”洪礼鸣冷笑这说,“这就跟帝王对臣子说,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一般,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洪礼鸣觉得,王易生搬硬套,用些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词句来哗众取宠。
不过王易却从洪礼鸣的语气中听出了浓重的反封建思想武朝的开国皇帝据说就在建国后将功臣几乎杀了一半,但一个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就这么点评帝王,真的好吗?
从那之后,要不是洪礼忠要求王易继续抄书,洪礼鸣甚至都不想让他来正字堂。
……
洪氏祠堂的社戏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明天好像是最后一天,隐隐绰绰的声音从北边传来。毕竟这个村子真不大。
“洪家老祖做寿,还真不一般。”王易随便找了个话头。
圆圆“嗯”了一声,道:“洪家老祖今年九十了呢,别说咱燕西村,就连全燕州府,好像都没有过这么长寿的长者呢!”
“会有的,我家圆圆以后也会有这么长寿的,不然咱们怎么白头到老呢?!”王易盯着圆圆的眼睛道。
“嘤”一声,圆圆抽出了被握住的小手,捂着脸:“讨厌!奴家才不要活那么久,好丑的。”
“不会的,我家圆圆不论怎样,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这种情话,放在现代连土味情话都算不上,但在这里,那简直要让圆圆心都融化。
“净骗人!”
圆圆放下手,露出挺细的鼻梁,撅着轻薄圆润的小嘴道:“明天你是不是就要去县城了?”
“嗯,十五就开考了,老师叫我明日一早就动身。”
“就你一人去吗?”
“还有七个同窗,另外,羽哥和胤哥要是能赶回来,应该也会来县城陪我。”王易的称呼里没有带儿字音,是真正类比兄长的称谓。
圆圆也能听出他对李化羽和李胤的尊重,颌首道:“嗯,那你路上要仔细些,这去县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反倒不如去府城近。”
燕西村归属燕州府南边的涞州县,但去县城更远,足有八十里路,只有一段官道,大部分要走民道和山道,脚程再快也要一天。
反倒不如去府城,才三十余里,走官道脚程快的,一天时间能打个来回。
“我会注意的,”王易看着圆圆,笑道。
圆圆侧着头想了一下,道:“有时感觉不到你是从极西之地来的逃人,但有时又很明显能感受到,像这注意……莫不是你们以前的说法?”
王易愣住,苦笑点头。
“那这个呢?”圆圆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信笺,说:“你们那里也用汉字?怎么跟我以前看到的那些字都不一样啊?”
说起这个,王易就打了个哈哈,道:“是啊,这个字体叫瘦金体,好看吧?”
“嗯,好看,教奴家好不好?”圆圆娇嗔道。
“教你?”王易眼珠一转,看见圆圆攥着的嫩白小手,贼笑一声,“当然好啊!”
他立即起身,捡起一根枯树枝,在河边找块平整沙地,手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柔荑,贴上身去教她怎么写这瘦金体。
圆圆明知他是故意占便宜,但想到他明日就要去县试,自己也真想学这淡雅优美的字体,便也随他去了。
“瘦金体,讲究的是下笔落落大方尖而重行笔潇洒细而劲横竖收笔顿而钩撇捺出笔锋而利。”王易一边说,一边轻握着嫩滑的小手,不断在河沙上写着。
月光明亮,照在河边闪烁着粼粼光泽。河沙上出现了一排排劲瘦淡雅的文字: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