妶姈看出牠很坚持,叹了口气:“好罢。”
她下达旨意:“朕就加赏你姐姐一等女世职,由姜姮承袭,如何?”
姜灿烂柔魅地笑着起身,糯声嗔着,抬起秀美的纤纤玉手,贴心地为她剥石榴:“皇上非要等臣胥急了才肯答应臣胥,臣胥不依呢。”
妶姈面无表情。
姜灿烂跪下来,双手捧起一盘剥好的石榴籽举过头顶,端的是举案齐眉的贤惠模样:“皇上请用。”
好一幅妻夫和睦的光景,如果忽略妶姈的冰冷目光的话。
刚出翊乾宫,妶姈就让人去通知安菱绒:她要见牠一面。
嚣张跋扈娘家剽悍的郎君忍多了她难受,得找个家世不显的柔弱郎君缓解一下。
她回到御书房批奏折,问苏婄晟:“姜灿尧这道折子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作为高级秘书,苏婄晟记性很好:“午膳的时候。”
“午膳的时候画君才请求朕封赏姜姮,”妶姈用毛笔杆子敲着折子,“姜灿尧这道请求朕嘉赏平叛有功将士的折子就上来了。你说她们姐弟二人怎么这么心有灵犀呀?”
她语气平和,苏婄晟却浑身都绷紧了。
“小苏啊,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她猛然摔下奏折。
苏婄晟连忙跪下:“请皇上明示,虏才定当悔改。”
她倒也没有太惊慌。她从小跟妶姈一起长大,五岁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是她的高级秘书长,很清楚妶姈只是说说,并不会真的杀她。
“宫里有人和宫外互通消息,你竟然一点没有发觉!”妶姈严厉地训斥她。
苏婄晟立即保证:“虏才今后一定严加防范,绝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起来吧。”妶姈平和下来,“去把绾贵人叫来。”
嫃环在安菱绒之前到达。妶姈将一本折子递给牠:“你看看。”
嫃环连忙福身:“皇上,臣胥不敢参政。”
妶姈笑笑:“这是家事,朕许你看。”
嫃环接过折子看了看,惊慌地睁大了眼睛:“赵之嫄弹劾我母亲?”
妶姈已经重新低下头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没抬:“赵之嫄弹劾你母亲不敬功臣、违背圣意。”
嫃环又是惊讶又是气愤不平:“赵之嫄所谓的不敬功臣,不过是指臣胥母亲没有和其她人一样跪迎姜大将军。”
牠的母亲嫃妧道向来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如此这般并不奇怪。
妶姈仍然没有看牠:“人人都以为朕宠信姜灿尧,所以要对姜灿尧毕恭毕敬才是顺承圣意。”
“皇上看重姜大将军,是因为大将军为国立功;可是功劳再大,官员跪迎之礼,上可对皇上,下可对亲王,却断无跪迎人臣之理……”
牠气得喉结上下滚动,桃花粉颈衣也在不断挪动,那小巧的雪白珠子简直要蹦出来了。
不怪牠如此激愤,嫃环宇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宇宙,姜灿尧如此僭越,那是违反了嫃环宇宙基本法。
嫃环宇宙的等级尊卑基本法是这样的:按照家世地位和财富阶级分配颜值、命运、品行和大众喜爱度,越尊贵的就越是命好、美貌、受人喜欢、结局美满,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因果律武器。
而姜灿尧的僭越,已经构成对因果律武器的逆反了。
妶姈沉默着。她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姜灿尧是皇子伴读,她们一同长大,一起学习读书骑射。她记得,姜灿尧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她喜欢在嫀朝发动了农民起义的娠娍(shèng)和娬(wǔ)旷,喜欢她们说的那句振聋发聩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说,她们是勇敢无畏的人,敢为天下先,行开天辟地之举……
她甚至为娠娍和娬旷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妶姈至今还能背下来,那首诗是这样的:
娠娍,啊
她是辰星般璀璨的女子
她注定
成就一番霸业
娬旷,啊
她是武德充沛的女子
她将人生
打成一场旷野
妶姈还记得,自己当时狠狠嘲笑了姜灿尧一通:“阿尧,不是写句子的时候频繁分段再用好几个令人尴尬的语气词,就能叫一首诗的。”
气得姜灿尧跟她打了一架。
妶姈长叹一声。
阿尧啊,如今的你,最喜欢的依然是那句话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渐渐攥紧手中的毛笔。
可是,我们都早已不再是年少时的样子了……阿尧。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嫃环见她出神良久,忍不住出声唤她。
妶姈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没怎么。”
回忆杀,通常出现在两个感情深厚的角色中有一个将要下线或已经下线的时候,这是文娱作品中不变的重要定律。哪怕变态如嫃环宇宙,也无法压制这条定律。
不祥,这个时候出现回忆杀,太不祥了。
妶姈皱起眉头,将奏折又拿回手中,准备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