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舒相毓从竹筒里同样随意抽出一支签,是第三十五签,道长拿在手上随之撕出对应的签纸。
然而道长在看签纸上所写的签文后,舒展的眉头逐渐紧蹙。
舒相毓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忍不住心中的疑虑,半晌后,她低声问道:“道长,是不是我抽的签不太好?”
道长放下签纸,抬眸看着她,一直平静古波的褐眸显露出微微的紧迫感。
“此签为下下签,确实不算好…圣意指明讼终凶、宜谨防、病者险、主重丧、行人阻、财有伤、婚不合、谨行藏,此签先吉后凶,有始无终,防有盗贼之侵,死亡之虑,夫妻折散之忧,亲友嫌隙之咎,主家业退败,人口凋零,大凶之兆,急须种德挽回,庶可化凶为吉也。”
道长一席似文言文的解析宛若当头一棒,就这么灵验的将她上一世所遭遇的一切全都预测到了!
她顿时面如死灰,眼眶泛红,捏着帽子和口罩的手紧紧攥着。
声音变得艰难而低哑:“那请问道长此签里所谓的凶险要如何才能解…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道长又长长叹着气,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惋惜,他劝解道:“姑娘,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无法预料到突然间会有什么巨大的变化,此签最凶险的不只是家道中落,还会有生离死别之苦…此劫是无法避免的,虽然目前还是如意的状态,也只是风雨前的宁静。”
若是往常,尽管签文不太好,他也不会尽数告知善信事实,毕竟很多事情早就注定了,纵然做出了选择,还是会走向最终的命运。
但今天这第三十五签,是下下签中的大凶之兆,他能预测到这位善信未来的凄凉之状,提前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也许真当苦难来临时,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原来不管是过去,还是重来一世,我都避免不了会失去她…”
舒相毓喃喃自语,神情陷入呆滞,眼泪也随之落下,她自以为重来一世能改变一切,可就连这毫无准备的抽签,也预示了她将要面对的残忍事实,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改变了吗!
“道长,求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
道长摇头叹然:“尽早预防,可减少伤害,只是天理循环,非你我可改。”
舒相毓摇着头,压着声音,泪流不止:“我不信!我不信真的改变不了…”
道长看出她的迫切和执念,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纸和笔放于桌上:“请先写下你和家人以及爱人的名字和生辰日期。”
舒相毓不敢懈怠,迅速抹了抹泪水,随即拿过纸和笔,将名字对应着出生日期依次写出。
待她写完,正欲交给道长,道长却指了指旁边:“你放在这里便好,待我为另位善信解完签,自会告诉你是否有可解之法…你拿上签纸先出去罢。”
舒相毓缓缓收回有些颤抖的手,眼里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再次黯然,她拿过签纸,弓着腰站起身,神形萎靡:“谢谢道长,谢谢您…”
她鞠躬致谢后,转身走到殿门口时,许是怕默默和相君看出什么,便将帽子和口罩重新戴上。
席默林和舒相君这会儿正坐在殿外廊亭下供人休憩的地方,见她出来,席默林立即站起身,目光随她而至。
舒相君则坐着没动,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忍不住问道:“姐,你抽的签怎么样?道长怎么说的?”
舒相毓并未回答他,只是有些泄力的坐在旁边,垂着头低声道:“木头,你进去抽签吧…”
比起抽签前,席默林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变得低落不已,而且眼眶还隐隐泛着红,似乎刚哭过。
她忍住想要探究的心,然后独自走进了殿内。
来到解签桌前,席默林点头礼貌问候:“道长好。”
“请坐吧。”
道长稳坐如山,目光依旧沉静如水。
席默林随即坐下,腰背同样挺的笔直。
道长将竹筒推到桌子中央:“请抽一支吧。”
席默林并未迟疑,伸手在茼内拨选了几下,然后选中一支竹签抽出,她拿在手里细看了一眼:“第三十八签!”
她轻声念了声。
这时道长主动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签,跟着从抽屉里拿出对应的签纸,待他细看上面所写的签文后,他神色虽无太大波动,但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垂下的眼眸也多了几丝愁色。
席默林向来善于观察,捕捉到他表情细微的变化,她便轻声问道:“道长,是不是签文寓意不太好?”
听到她和刚刚离开的姑娘问出同样的话,道长不禁再次叹了口气,慢慢将签纸放到她面前,他抬眸看向席默林,眼里的忧色并未遮掩,他沉声回道:“签词‘吟蛩唧唧守孤帏,千里悬悬望信归,等得荣华公子到,秋冬括括雨霏霏’,圣意所指:莫问财、休斗讼、远未回、病且重、婚无成、多怪梦、且祷神、勿妄动;此签主有死亡之患,哭泣之哀,凡事不利,有实无名,有始无终,家运凋零,前程蹇滞…”
席默林垂眸看着签纸上的注解,并不懂其中的含义,可随着道长批注完签文以外的解词,她那浮浮沉沉的心一时间大为震动!
‘死亡之患,哭泣之哀,凡事不利,有实无名,有始无终,家运凋零…’
本是寻常,且不可深信的算命之说,在这一刻,却将她的前半生算尽算准。
她曾历经毁天灭地的大地震,虽有幸活下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她那时完全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常常独自待着时,她因太想念家人,总是埋头无声哭泣,对她而言,那是一段不忍回首的过去。
长大之后,她又陷入情感纠葛之中无法逃离,那短暂的拥有,更成了她无法释怀的执念,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明明白白揭露在她眼前。
她幽濯涟涟的目光看向道长时掺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意味,喉咙似乎有什么堵在那里,呼吸不觉加重,让她的声音几近沙哑:“道长,你的签文算的很准,我从小就是一个不详的人…”
她不仅会带给亲人灾难,也莫名其妙的让疼爱自己的姐姐陷入那两难的境地。
道长有些懊恼自己今日竟会一时心软,怕是要露两次天机,他难掩愁容,又接连叹气:“姑娘,此签为之下下签,且抽签者,难逃死亡之患,其他暂且不论,但你还这般年轻,实属难解呀!”
席默林心下了然,她其实并不害怕死亡,但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这是妈妈以生命的代价为她争取的生机。
“零八年地震时,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
她埋头低声回答,曾经浓重的悲情似乎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消散,然而刻印进骨子里的东西,除非真正的消亡,否则永远也不会消失。
向来从容不迫的道长闻此神情不禁微怔,他欲言又止后,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放在她面前:“既然你们今日有缘至此,那说明也是上天给予的一份生机,请先写下你的名字和生辰日期,容我策算一下…”
席默林并未犹豫,执起笔工整的写下自己名字和出生日期。
道长将纸张接过,与之舒相毓写下的放在一起,然后从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木盒,上面还画着看不懂的黄色符文,他小心打开木盒,从里面倒出三枚看着有些年头的铜钱。
席默林曾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卜卦方法,不想今天竟能在这里体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