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被敲响了院门,玫瑰望着府外的马车,以及等在一旁换了常服的侍卫,眼里涌现出一分笑意。
“请,玫瑰姑娘。”
成昆为她掀起车帘,恭敬道,玫瑰瞧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大人呢?
成昆眼尾余光扫过她不自觉拧在一起的指尖,心中划过一丝了然,“大人已经在码头等姑娘了。”
果然,一说完,他便发现面前的玫瑰姑娘似乎有些开心。
“好,那我们走吧。”玫瑰眉眼含笑,上了马车。
成昆看了眼已经关上了马车,心中不由暗自嘀咕着。看来,自家大人的桃花要来了。
须臾,马车缓缓离开西街,往码头而去。
一路上,越向外走,便越热闹。
喧嚣声,叫卖声,孩童的嬉笑打闹不断从外间涌进,不绝于耳,带着满满的烟火气息。
“娘,娘,我要吃糖葫芦。”
“不行,那玩意儿又贵又不管饱,走,娘带你吃抄手去。”
“客官,来碗抄手不?纯肉馅,五文钱一碗。”
“行,来两碗。”
“啊,我不吃!我要吃糖葫芦!哎呦!”
各式各样的烟火声随着马车的轱辘声,一起涌入了玫瑰的耳中。
这是在天庭所见不到的一切。
玫瑰饶有逸致的轻挑开一方布帘,望着外间被打了下委屈嚎叫的小童,又看了眼时不时瞪着自家小儿的年轻妇人,眼中满是新奇和笑意。
人间烟火,不外如是。
两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凉州码头已然到了。
扑面而来的海风,宽阔清澈的海面,明媚耀眼的阳光,一切都让玫瑰心情极好,心中非常畅快。
“玫瑰姑娘,这边走,大人在画舫上等您。”一下马车,成昆便领着玫瑰向码头最大的一艘画舫走去。
至于官船,那只有官员进出京,或者进行公务时才可以使用的,平常时候,绝不可私用。
当然,也不是绝对。
毕竟,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贪官污吏,利用官员身份敛财,欺压百姓。
可显然,霍峥不是这种人。
若不然,新帝也不会将他升为两广总督,掌管两省军民,甚至还有直达天听的权利。
十月末,临近入冬的海风徐徐,带着丝丝冷冽,身材高大的男子迎风站在宽阔的甲板上,手中拿着一支品相极好的墨色竹笛,时不时把玩着,禀冽的海风不停扫过,吹的他肩头的黑貂大氅作响,端的是一副慵懒随意之态。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唤声。
“大人。”柔婉喜悦的声音仿佛驱散了周身的冷意,带来丝丝回暖。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动听,仿如天边的云鹂般,令人心生期盼。
霍峥抬头,只一眼,他便看见了向他小跑而来的人。
依旧鲜艳如火的红裙,身段风流,步伐轻快,带着一股令人艳羡的明媚,肆意。
“你倒是不知冷。”玫瑰走近了些,霍峥便发现她今日又是只单穿了袄裙,若在凉州城内,自是不冷,可如今是在海面,那便有些单薄了。
“谁说我不知冷啊,大人。”玫瑰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看了眼自己,不赞同的回道,“那不是没有找到好看的皮子吗?”
玫瑰特意说的有些委屈,嗓音清脆又带着一丝娇气,听的霍峥根本气不起来,只觉得好笑。
当然,还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
遂开口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狐狸皮?貂皮?还是…”
“哎呀,都不是,是那些皮子的颜色实在不好看。”玫瑰笑着上前,可不知道是不是海风太过强烈,还是今日确实有些冷。
玫瑰不过刚往甲板上走近了些,一股迎面而来的冷风便吹进了她的脖子,她一僵。
好吧,确实有点冷。
可忽然,一道带着暖气的大氅披在了她肩上。
玫瑰惊讶的抬起头,“大人…”
霍峥没有看她,垂眸为她系着锦带,他的手指很漂亮,很修长,根根分明的指节将锦带穿绕,系了起来。
这般的大人可真是难得一见,甲板上的长随和侍卫们皆有些愕然的看着的一幕。
忽然,他微凉的指腹划过了玫瑰颈侧,霍峥动作一滞,掀起眼皮,对上了一双漂亮空灵的眸子,带着微弱的惊喜与不可置信。
霍峥心底划过了一丝异样,他半敛下眸快速将带子系好,“行了,穿着吧。”
他转身径直朝甲板上的椅子坐了上去,脱下大氅的他,身形越发笔挺,海风袭来,他单薄的墨色锦缎被吹的簌簌作响。
明明姿态从容不迫,可玫瑰却看出了他转身的步伐略微有些僵硬。
显然,霍峥也被自己刚刚那泰然自若的行为惊到了。
一个人的下意识行为,有时候会暴露自己心底不为人知的在意。
“大人…”
耳畔传来一道复杂轻柔声,霍峥一顿,从腰间取下笛子把玩着,漫不经心,“怎么了?”
“你把貂皮给了我,你怎么办?”
玫瑰蹲了下来,双手试探性的握住他的椅边,两人的指尖近在咫尺。
霍峥心里忽然有些乱,把玩着笛子的大手一停,移开了目光,“无事。”
霍峥靠在了椅子上,阖上眼,似乎不想再多说。
若说之前没有察觉,那刚刚,霍峥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心底的那一丝异样和心疼。
可不该这样的。
他不是,不是倾心栖梧吗?
难道他也是那般见异思迁的男子吗?
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霍峥陷入了自我怀疑。
可忽然,他察觉到手中一暖,温热又柔弱无骨的触感,令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玫瑰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侧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小脸趴在胳膊上,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暖意传递了过来。
大胆却又令人怦然心动。
阳光盛烈,前方是清澈宽广的海面,霍峥看见了玫瑰的眼里满满都是他,真诚而热烈,如盛夏的焰火,滚烫而炙热。
热进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