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望着他,努力压制眼中的泪,却压抑不住嗓音中的颤抖,哽咽到极致,“淮舟不要我了吗?”
谢淮序看着她,眼底有什么在翻涌,可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他说,“我已在为你寻找亲眷。”
“可你不就是吗?”若不然,他为何会让她感到那般亲近,甚至每次只要靠近他,她就一点也不疼了。
女孩茫然又无措,泪水盈满了眼眶,犹如一朵虚无缥缈的蒲公英,风吹即落。
站在不远处的方尚青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他不舒服。
其实他可以带她回府。
但他也知道,合欢不会答应。
她的眼里永远只有淮舟兄。
所以,哪怕那个人将她留在这里,她问的也是他,而不是他。
方尚青苦涩的扯了扯唇,转身离开,为两人腾出了空间,关上了院门。
此时,院内只有合欢与谢淮序。
男人沉默几息,摇了摇头,“我不是。”
谢淮序很清楚,合欢只是太依赖他了,将她心里那份对亲人的眷恋寄托在了他身上。
可望着女孩泪眼朦胧又茫然无措的双眼,他最终还是心软了几分,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不用怕,我已交代婶子好好照顾你。”
林婶子是他出了服的姑婆儿媳,人不错,且因当初那件事对他一直心怀愧疚,遂在得知他想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合欢,她二话不说便也同意了。
“可我只想要淮舟。”合欢望着他,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
男人虽是书生文臣,但也许出生农家,自幼做惯了农活,腰肢劲瘦有力。
合欢那柔软纤弱的身子贴上的那一刻,谢淮序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抬起,却始终没有推开她。
他阖了阖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合欢知道他动摇了,因为她身子又暖了些。
她抬起头,望着身前清俊温润的男人,忽然踮起了脚尖,而抱着他腰肢的双手也顺势,一点一点攀上了他的后肩处。
唇间的温热令谢淮序蓦然睁开了眼,而此时合欢依旧在他唇间一点一点吻着,动作很轻,就连那一双漂亮澄澈的双眼也在望着他。
谢淮序清楚的知道自己该推开她,一早便该推开她,可对上女孩眼里的泪与那份满满的依恋怯怕,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是静静站着,任她胡作非为,却没有任何动作。
天色越发的阴了。
四目相对间,他的身子越来越紧绷,眸色也越来越深,合欢本该怯怕,可她却不知为何胆子越来越大,双手也不知何时换了姿势,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
唇齿相依间,她将属于自己的花香尽数沾染到了他的周身,盈满了属于她的香味。
直到——
“咚咚”院外的敲门声响起,谢淮序蓦然回神,他一把拉开怀中人,动作稍稍有些粗鲁,当然,也许正是的一份粗鲁,体现了男人意乱情迷后的慌乱。
合欢知道,他是喜欢的,他喜欢她亲他的,若不然他完全可以在她靠近时便推开她。
所以,即便很可惜那股暖洋洋如火般的感觉消散了些,她也乖巧的没有动。
林婶子推门进来,便瞧见院内树下靠得极近的两人,“这是怎么…了?”
走近了些,她才发现那合欢姑娘的唇色似乎比之半刻钟前,水润艳丽了些。
合欢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如往常般怯怯的看着生人,躲在了谢淮序身后。
他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随后神色平静的看着林婶子,态度温和,“没什么,合欢怕生,哄了哄。”
因之前谢淮序和方尚青都特意说过合欢性子单纯天真,又再加失忆懵懂,所以这份说法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唇都艳了一分的话,林婶子还真就信了。
谢淮序自然知道她发现了,但都是聪明人,他知道这位婶子不会多问。
果然,林婶子一句也没有问,仿佛并不知道,只笑言说了几句,随后又忍不住夸赞合欢生的好,“跟婶子从前认识的一位姑娘一般,瞧着便喜人。”
话刚说完,林婶子便忽然察觉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谢淮序,可见他神色淡然,又暗叹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虽然谢淮序从未怪罪过她,但林婶子还是有些愧疚的。
所以才会在得知他想让她帮忙照顾一个姑娘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合欢看了眼林婶子,敛下了眸。
“合欢便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婶子笑着摆手,看向合欢,“这姑娘看着就乖巧,哪里有什么麻烦的。”
“且说不定,日后我那小儿还要麻烦探花郎呢。”
殿试放榜日,朝廷喜报便快马加鞭送往学子祖籍,即便他们也要回乡祭祖,但喜报还是比他们快了半月。
毕竟一个坐马车,一个快马加鞭,终究是有差别的。
而林婶子在见到本该回云县的人,此刻出现在了青北巷,自然是喜的。
一是真的想恭喜他,二也是因为她有一个六岁稚儿,正不知该送去哪里蒙学,若是能得了脸面,去不久前新起的谢氏族学,也能在探花郎面前的一份脸面。
要说她婆婆这外侄,也真是有本事。
不仅在去岁,一举得中三年一届的解元,意气风发。
如今竟又一鼓作气再中三年一届的探花,可真真是人中龙凤。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林婶子钦佩的。
她最钦佩的是,去岁夏前本还贫困的秀才,在去岁考中举人后,谢氏族人便开始彻底起势。
不仅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以炭火起家,积累了不少银子,甚至还在朝廷喜报来后,谢氏族学也开始建造了起来。
而这都源于一个底气。
那便是,去岁身为解元的谢淮序。
而今,得中探花的谢淮序。
千百年来,唯有科举才得以改换门庭。
这也是让云县周遭的村子,县镇不敢动谢氏族人的原因。
不然,那些挣钱的方子,早就被人夺走了。
而这也是她这么积极答应照顾合欢的其中一份原因。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淮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让她过两日带着孩子去谢家村。
而这份从容不迫,也让林婶子越发相信她婆婆所说的那些话。
【你以为我那外侄是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吗?你以为建造族学的事,他真的不知吗?】
谢淮序是全族改换门庭的希望,所以在谢家村,所有的事他都知,而这也是他无意中得到炭火方子,却在未考中举人前,并未给族老他们的原因。
毕竟,这世间,只有得到权势,才可护住一切。
而为官者,谁没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