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着的林起紧紧握住终于到手的厨刀,心中暗自后怕:
若是自己晚醒来那么几刻,恐怕连能够握刀的手都不复存在了。
感受着刀柄上原属于其他“羊”的脂肪滑腻感,林起强顶着胃里倒反的酸水,暗自蓄足力气。
他准备倒弯起身,割断绑着双脚的麻绳。
……
“吱呀……”
也就在这时,肉铺大门悄然打开,淡淡黏稠红雾从屋外弥漫进入。
“糟了!”
林起心里一惊,连忙转头看去。
屋外漫入的红雾中,一张枯瘦的面孔探出头来,眉眼之下是那张熟悉的,被针脚钉得严丝合缝的诡异笑脸。
那个男人回来了!
林起狠咬后牙,紧紧握住厨刀的刀柄。
一想到自己会被变成“两脚肉羊”,一颗一颗撬掉牙齿,切成大块,丢进砂锅,最后被那张针线缝住的肮脏裂嘴嚼烂吞下……
林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戾色。
不就是玩命么?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即使依旧被倒绑着如同待宰羔羊,他也要拼死剐下对方一块肉来。
然而就在林起心生狠意,准备用手里的厨刀殊死一搏之时,老天偏偏不遂人愿。
“铛。”
一声脆响。
那是厨刀掉到地上,与青砖相击所发出的清亮声音。
林起绝望地侧过头,看向方才持刀的那只手。
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方才握着刀柄的,几根关节分明的手指,而是个遍生白毛的羊蹄子。
畜化程度加重了,偏偏还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
失去了手里的剔骨尖刀,林起只能眼睁睁看着缝嘴男人一步步靠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来。
可随着那缝嘴男人越走越近,林起却注意到,对方今天的走路姿势非常奇怪,或者说...非常僵硬。
男人走路时直挺挺的,而且每一步都是垫着脚尖,后跟完全不着地,如同被不明丝线吊起的木偶一般。
那缝嘴男人也好像并未看到地上的厨刀,只是直直地擦着林起的脸走过,而后从怀里掏出几种药草,丢进锅里开始炖煮。
简单炖煮混合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后,男人随即动作僵硬地抄起边上一个破碗,盛满汤汁,向着倒吊着的每一只“羊”嘴里强行灌去,不论生死。
而被灌了药汤的,自然也包括几乎完全畜化的林起。
“咳咳......”
滚烫的汤药强行入喉,疼得林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汤汁从嘴里鼻孔里倒喷而出。
可随即他却惊喜地发现,自己咳出的声音逐渐由嘶哑干瘪的“咩”叫,变回了人类的嗓音!
惊喜,惊讶,心有余悸......
无数种情感混合在一起,让林起下意识地看向那缝嘴男人。
然而他却看到,那男人在灌完最后一只“羊”后,立刻像是完成了任务般砰地直直倒下,僵硬得像是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起一时有些愣住了。
“咳!”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依稀听到,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咳,而后就是一道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
“这次活下来的,就只有你一个?”
弥漫了整个房间的黏稠红雾中,林起闻声转头看去。
下一刻,他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穿黑色官服,手撑油纸伞,暗棕色的眸子深邃而沉静。
这名持伞来者身高只有七尺不到,但肩背却仿佛挡住了门外一切危险,给人一种安定踏实之感。
“晋阳府墨卫执勤,你现在安全了。”
来人缓步而入,疲懒的眼神透出温和的意味:
“……你对那本‘封门村族谱’了解多少?”
封门村族谱?是缝嘴男人口中一直念叨的那个东西吗?
林起一愣。
他竟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接触过那本族谱,只是却怎么也无法想起具体的细节。
就在林起试图仔细回忆之时,一道朦胧不定的呓语兀得贯穿了他的脑海。
他只感觉太阳穴猛地一跳,如同被一杆重锤狠狠砸在头上。
什么情况?
林起疼得浑身发软。
而后只看到......
脑中的翻滚血雾陡然散开,一座巍峨的猩红色大殿浮现于识海。
其名——「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