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起始终觉得杜若这位同僚有些古怪,明明比自己进墨门早不了几年,却似乎懂得许多隐秘组织相关的信息。
然而这本只是简单调侃的一句话语,却让方才还神情正常的杜若面色突然一冷:
“不想惹祸上身的话,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她语气微顿,声音也变得森寒如冰。
“而且也不是我想主动了解这些事情的......”
说话间,杜若一时竟有些神游天外。
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仰头望天,美丽的紫色双瞳逐渐变得空灵无光。
看着前方林起越走越远的背影,杜若垂下眼眸,用没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低语道:
“不过只是因为,我在上一轮循环里加入过‘他们’而已。”
……
京都城,户部尚书府正堂。
“什么叫‘改稻为桑’成了儒家的提案?!”
宋子布猛地站起身来:“这不是我前些时候给爹爹您提出的建议吗?”
“御前会议时我刚提了这么一嘴,话头就被严厚仁那个老狐狸以首辅的名义抢了去,所以这项国策就被交给了儒家负责。”
坐在上首的宋老尚书淡然回道。
然而,这位一向性格暴烈如火的老尚书,此刻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意。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
宋老尚书轻抿一口茶水,意有所指:“改稻为桑是办不好的。”
“机会?办不好?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子布将“幕僚”的能力运行至了极限,心中暗自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仅办不好,浙东地区的百姓恐怕也都要遭殃。”宋老尚书摇了摇头:
“桑田的收益高出农田五成。如此暴利之下,浙东必会有官商勾结之事发生。”
“父亲是说,浙东本地的官僚会强行兼并桑农的土地?”宋子布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处事未久的他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理想化,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实际操作的问题,只能面带犹豫地问道:
“所以按父亲的意思,以‘朝中清流’一派自称的‘法’、‘兵’、‘墨’三家是要派人去浙东地区,对改稻为桑加以阻拦?”
宋子布说话间不禁有些困惑:如果父亲早就看到了土地兼并这一层的问题,之前却为何并未对此提及分毫?
而后,他心中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这个提案,难道是父亲主动“让”给儒家和严厚仁一党的?
“关于土地兼并,是否还存在监督和管控的空间呢?”
宋子布一时觉得脑中有些眩晕,咬牙做着最后一搏:
“毕竟‘改稻为桑’实为国之良策,如果能正确施行,可解朝廷艰难,万民之苦,当今圣上也会对此加以嘉许......”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突然停下,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改稻为桑,丝绸出海”的提案一旦成功,自然会得到圣上嘉许。
但如果失败呢?
这项提案现在可是儒家主揽的工作,与父亲,与法家都并无关系。
此刻国库无钱,当今圣上自然也是急需银两,以填补个人私用。
想象一下,如果皇上用钱正用到一半,却得知这盼望已久的聚宝盆被儒家搞砸了去,那内阁首辅严厚仁及其党羽的倒台几乎是必行之势了。
扳倒儒家,夺取内阁大权,这才是自称“清流派”的“法”、“兵”、“墨”三家的主要目的!
所以,这“改稻为桑”注定不能成功!
宋子布抬眼看向面前一脸正气的父亲大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认:
自己强国利民的提案,竟然被自诩“清流”的父亲用作了对付儒家和严党的陷阱?当成了党争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