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没多久,林天河指着前方叫道:“前方是不是到了?”
众人往前望去,前方有一片地方,漆黑如墨。
老贺说道:“是到港岛了,不过这里属于港岛的乡下,人烟稀少。咱们都湿透了,海风一吹怕是都要病倒了。夜里先不走了,到岸上避避风!”
这十来里的行程,早就让他们心神俱疲。可以上岸休息,没人会拒绝。这一块老贺熟,调整方向,到了一个避风的港湾。大家涉水上岸,寻找柴火,点火取暖。暖烘烘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林天河坐在火堆边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众人简单收拾,上船启航。船行两岸之间,波澜不兴,昨夜的风浪仿佛从没有来过。
林妙音兴奋地唱起歌来,她鹅蛋圆脸,杏眼平眉。鼻子小巧而翘,嘴唇丰满,嘴角上扬,就像邻家小妹,歌声婉转,音色清亮,引人入胜。快到港城了,众人心情都不错,一起打着节拍。
上午十点多,前方出现一个港湾,老贺说到,“前面就是沙田了,上岸后我就不管了!”
众人不禁有些恍惚,各自思考着上岸后怎么办,有没有工作可以做?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栖身之所?逃港之前大家想的挺好的,发下宏愿,发达以后要干嘛。
可马上到了,不禁内心忐忑起来,今天的饭食有没有着落,晚上会不会露宿街头。
此时的港城,正是经济腾飞的时期,纺织、服装、钟表、五金、地产、娱乐等行业正飞速发展,民众收入节节攀升,用工需求很大。
但是船上的各位并不知道这种情况,对陌生环境,让他们有恍然无措之感。
老贺一边把着尾舵,一边给大家讲解港城的情况,一看就是个老蛇头。“前面这里是沙田,有不少工厂。要是没去处的,可以就在这里。现在港城这里工作不少,一个月一两千港纸还是可以挣到的。”
众人齐声惊呼,2000港币,差不多相当于1000人民币了。在内地辛苦一个月也就挣个三四十块,这还是铁饭碗的工人。这边随便一个工人都挣这么多,瞬间觉得吃再多的苦,冒再多的险都是值得的。
“不过这里还是本地人为主,也有不少内地人,都是这些年逃过来的,人嘛都挺好相处的,慢慢熟了就好了。不想在这里待着,可以去元朗,或者去屯门,那边大陆仔多。”
“下面这个事挺重要的。我听朋友说,现在过来的内地人越来越多了,港府在讨论以后要把逃过来的押送回去,现在还没定下来。所以,这段时间抓紧去办身份证件,别辛苦逃过来,又被当黑户送回去了。”
当前港城的移民政策叫“抵垒政策”,就是说到了港城市区,就是港城人,可以办理身份证件。
当然,刚过边境被发现,还是会被遣返的。
到1980年以后,港城政府有感于人口增长过快,就业压力大,就取消了该政策,改为“即捕即解”,抓到就送回,出门要携带身份证件,随时接受抽查,老板也不能雇佣黑户。
“你们算幸运的,马上就可以成为港城人了。以后来的,怕都要成黑户了!”老贺有些自得的说道。
也许是大家一起经历生死,有些感情了,老贺感慨说道:“到了岸上,我请大家吃个饭吧。这应该是我最后一趟了!以后就金盆洗手了!”
这老小子很果断,消息很灵通嘛,政治风向看的也挺清楚,是个人物。明年宝安就要改成特区了,港城又取消“抵垒政策”,他做这行会越来越没钱途。昨晚已经遇到台风了,到冬天之前估计也不敢跑了,干脆彻底金盆洗手了。
靠码头停了船,林天河没行李,率先跳上码头,等待着其他人上岸。大家逃港,基本都是穷闹的,除了必要的船票钱,都可以算身无长物了。
但是除了林天河,其他人却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愿上岸。就像在冬天里的破被窝里,虽然不太暖和,却不愿意起床。林妙音最是洒脱,犹豫了一会率先跳上码头,仇义觉得不能被女人比下去了,紧随其后。
王爱国和李传捷还在磨叽,仿佛前方有豺狼虎豹窥伺。
老贺不满的冲两人骂道:“还不快滚,船上又没有饭吃!”
都下船后,老贺走在前面。前方不远,一队人拿着长刀短棍,追着前方几个人窜了过去,老贺仿佛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