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混合的香味像一条无形的绳索般套住李慕洲的脖子,拉着他一屁股就坐到了桌边,伸手就要去掰一个鸡腿解解馋。
啪!
手还没碰到烧鸡,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
“你不是外面吃过了嘛。”
阿草,大名苏草儿。
安徽人士,早年淮河大水,六岁的她和父母一路讨饭南下,到了临平,她母亲塞给她半块饼之后就死了,从此双亲皆亡。
这丫头白天讨饭,晚上东躲西藏,生怕被人贩子拐了去,无奈年纪太小,最后还是饿晕在了路边,幸好李慕洲父亲路过时用一碗米汤救了她。
听父亲说,当时她嘴里还有没嚼烂的草,于是就给她取了一个草儿的名字。
人如草芥,名字贱一些好养活。
从此之后苏草儿就成了李家的人,李慕洲父亲死后,她就承担起了李慕洲的衣食住行。虽然才十五岁,却把这个家当的井井有条。
于是,李慕洲这个穷驿卒便高配了一个婢女。
如果说李慕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苏草儿长得一般了些。
淡黄的头发大圆脸,小眼睛大鼻头,长得就和前世动画片里的朵拉差不多,是属于那种要看好几眼,才能违心的说一句:顺眼。
李慕洲被打了一下,手背火辣辣的疼,委屈的说道:“吃饱了也能再吃一点的嘛。”
“我看你就是肚饱眼不饱。”
苏草儿瞪了他一眼,顺手就把烧鸡包了起来,“今天多吃一块,明天就少吃一块,后天就没得吃了。”
说着,她手往李慕洲面前一伸:“钱呢?”
这语气,这神态,这动作,像极了后世那些家庭主妇,李慕洲脸一窘:“没收到钱,那户人家太穷了。”
苏草儿歪头看着李慕洲问道:“你在外面有相好了?还是去卖鱼桥那边玩婊子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什么相好婊子的,没有没有!”
“没有?那钱呢?”
苏草儿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问过朱贵他们了,说那袋米你拿了,现在米没了,那钱去哪里了?”
李慕洲见瞒不下去,只能实话实说:“我还那户人家了,她家就指着这袋米活呢。家里还有些米,都留给你吃,我去看看哪有包饭的行当,抽空再去西湖里打些鱼,摸些六月黄,你知道,城里的有钱人就好这一口~熬一熬,这个月也就熬过去了。”
苏草儿慢慢的坐回长凳上,明亮的眼睛盯着李慕洲道:“嗯,不错,你心善,人家哭两声你就当了真。
市面上米都买到三十几文一升,这家我不当了,你也不用去找差事了,把我送了吧,也能给你省口饭,反正你也不要我。”
女孩子的心事就如同天上的云,行踪不定。
苏草儿的跳跃思维让李慕洲有些崩溃,道:“阿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的话了。”
“那我前几日贴着你睡的时候,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婶说了,我这个年纪就是水灵灵的小白菜,男人见了最喜欢了。”
李慕洲心态彻底崩了,陈婶你给我出来,怎么什么话都和这丫头说啊,再说,阿草你才十五,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呢。
关键是你这长相,我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啊。
还有,咱不是在说吃饭的事儿嘛,怎么一下子从上三路直奔下三路而去了。
“阿草,你是我爹留给我的丫鬟,不是老婆。”
这话刺激到了苏草儿,蹭的就站了起来,像头小雌兽一样气鼓鼓的说道:“什么丫鬟,老爷当时和我说过,以后就让我做你老婆。你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你肯定是外面有相好的了。”
和女人讲道理是最没有道理的事。
李慕洲不打算就这么问题继续和苏草儿纠缠下去,便看着那三包吃食说道:“欸,这些东西是朱贵他们拿来的?”
“就他们几个自己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能给你?这是胡大善人送来的。”
“哪个胡大善人?”
李慕洲在脑海中回忆了下,自己好像没有认识姓胡的有钱人啊,要真有那样的朋友,自己至于做那敲寡妇门的事儿,还挨了一鞋底嘛。
苏草儿脸上的小哀怨一扫而空,兴奋的说道:“阜康钱庄的东家胡大善人啊,这些都是他差人送来的,还有,你看~”
说着,苏草儿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在李慕洲眼前晃了晃,“他还留了二十两银子呢。欸,你一个跑腿的驿卒,是怎么认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