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秋雨一下就停不下来,两盏灯笼挂在书房门口,随着风轻轻摆动。
书房内,胡雪岩坐在一张雕花圈椅上,看着摆在黄花梨书桌上的油纸伞,手指轻轻的叩击着。
家人周连林正在和他说着话:“大先生,草儿姑娘那边安顿好了,大夫看过说是稍许有些风寒,开了几帖药,三太太说今晚她陪着,现在正陪着草儿姑娘说话呢。”
“嗯,大夫这边的诊金加倍给,这大晚上的辛苦人家一趟。”
胡雪岩说完又陷入了沉思。
虽然苏草儿醒来后说的颠三倒四,中间还不时哭几声,可胡雪岩和各级官员打了这些年交道,对里面那些龌龊事心里清楚的很,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先生,这事我们不好管。”
胡雪岩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说说。”
周连林道:“这抓白鸭之事要做,下到牢头、押运,上到师爷典史,就连刑场上验明正身的都少不了一份。要是管了,事成了没好处,还要得罪一些官员。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何必去惹上这种事。
而且大先生和那李慕洲非亲非故,也就一面之缘。依我之见,等明日找个理由送草儿姑娘回去,大不了多给些银子。她一个小丫头,哭一阵等事情过去也就没事了。”
听周连林说的时候特意跳过了知府,胡雪岩抬头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连林,你说的在理。民不与官斗,这种事我们的确不好管。”
“良镛,这事你要管!”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胡雪岩转头一看,一个年轻美妇正搀着一位老太太走进了书房,他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
“娘,这么晚你怎么还没休息起来了呢。”
说着,他朝三太太瞪了不满的一眼,三太太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你不要怪她,是我听到家里有动静过来看看的。”胡老太太看着胡雪岩道,“良镛,我们都是穷苦出身,现在有钱了,是你的本事,可你也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起家的。
那时我们被人赶出家门,走投无路,也想着有人能帮帮我们。还不是老掌柜心善,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给了你一份活计,才有了咱现在。
事情那丫头都和我说了,这事咱要是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就要帮一帮,就算事最后没成,咱帮了,也算是尽了心了。”
胡雪岩是个孝子,见母亲这样说了,赶紧解释道:“娘,我没说不帮。只是~”
“你是不是怕费钱?你若不出,娘来出!良镛,人的牌子不能倒啊。”
“帮帮帮,娘,这下您总能安心去歇息了吧!”
胡雪岩真是被母亲说的哭笑不得,朝三太太使了个眼色,三太太扶着老夫人劝道:“老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老爷心里有数的。”
“你当家,你主意大。走,我们再去看看那丫头。”
胡老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在三太太的搀扶下转身朝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丫头,遇到这种事不跑就算难得,还在雨里淋了一个多时辰,有情有义,就是长得丑了些。”
等老太太走后,周连林上前说道:“大先生,此事我们真要管?”
“要管!就算老太太不说,我也要管。”胡雪岩斩钉截铁道,“别人做的是货的生意,我胡雪岩看重的是人。”
“可他只是个驿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连林,眼光要长远些。十几年前,我也不只是一个钱庄的伙计?那时候王大人也不过是个候补官员。”
胡雪岩对着门外的风雨缓缓而言,“这李兄弟虽然只是一个驿卒,但看他行事说话,我却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脱颖而出。
此事关节无非就是钱而已,我别的不多,就是钱多,用钱换一个人,这笔生意划得来。”
“那此事要不要和王大人知会一声?”
“不,人情如纸,越用越薄。更何况正如你所说,这事牵扯到杭州府上下官员,要是英九(王有龄的字)知道了,依他的脾气估计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多事之秋,少给他添些烦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