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贵往手心里吐了个唾沫,搓了搓,抽出腰间的官刀,透过沙包的缝隙,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红桩。
拒马已经被拉走了,长毛会冲得很快,二三哨的捍天雷估计也阻止不了他们这么多人。
只要长毛有一排人越过这个标记,那么自己将带领一哨这百十号人跃出堑壕,和长毛肉搏。
虽然已经捅死过几头猪,练匍匐前进的时候,也习惯了那些挂在竹竿上的下水,可真要等到真刀真枪的搏杀时,汪贵心中还是充满了慌张。
我要是死了,我娘和我妹怎么办,李大人真会照顾他们吗?
等下我是先出左刀还是右刀,哦,我只有一把刀。
“哨长,哨长!”
几声轻微的呼唤打断了汪贵的胡思乱想,他转头一看,范世安正蹲在地上看着自己。
“哨长,你怕不怕?”
“怕个鸟。”
汪贵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练了这么长时间,等会只管按练得那样戳就行了,还记得口诀吗?”
“前腿弓,后腿崩,双手右肘成直线,斜着挡直着刺,先刺胸口再刺腰。”
对每天要练上一个时辰的刺杀,范世安是再熟悉不过了,说完,他眨了眨眼睛道:“哨长,我想和你说,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着我去望江门响水坝一个姓王的姑娘,你让她别等我了。”
汪贵扭脸问道:“姓王的姑娘,你相好还是未过门的媳妇?”
“没,她都不知道我。”说着,范世安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我是偷偷相中她的。”
汪贵沉默了会儿,在范世安的肩上重重拍了下:“活下去,到时候我去给你说媒,她要是不同意,我绑着她进洞房!”
“哨长,军法上说了,抢民女要杀头的。”
汪贵愣了下,说道:“那我把我妹子嫁给你!我是他哥,我做得了这主。”
“我不要,你那妹子和你长得一样,太难看了。”
汪贵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正要骂出口,就听范世安边上的钱富贵嘿嘿笑道:“哨长,我不嫌弃咱妹子丑,丑妻薄被,都是家中的宝。你们说是不是?”
堑壕里猫着的兵士都纷纷点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汪贵赶紧凑到观察孔前朝外看去,只见太平军已经冲过了绿桩,无数的捍天雷像往常一样落到他们的身边,炸了开来。
十几辆大车被炸翻了大半,车里的火药被引燃,正在剧烈爆炸,那动静比捍天雷可大多了,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汪贵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地面传来的一阵阵震动。
这次太平军做足了保护措施,在大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泥土,又盖上几层棉被,在兵士们悍不畏死的推动下,有几辆车还是来到了堑壕前面。
随着几声巨响,两段堑壕前的沙袋瞬间被炸上了天,后面的山字营兵卒也倒下了一片。
跟在大车后面的太平军也不顾捍天雷落下,蜂拥着朝这段缺口涌了过来。
“迪~迪~迪~”
指挥的哨声和太平军越过红桩同时发生,汪贵脑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的举起刀,大喊道:“一哨,迎敌!”
一哨八队人,几乎同一时刻从堑壕里一跃而起,每四人一小队,端着长枪就朝着太平军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