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云沁堡聊到柯洛琳尼亚,从衣食住行聊到诗词歌赋。乔林手上的动作也没停,74M,416,ACR,一晚上的时间把所有的枪械都拿出来拆解组装了一遍。在苯环的加持下乔林可以操控法力轻松地做到这样的事,但是唯有亲自动手,感受金属与肉身的细致摩擦,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和无聊。
“你确实很享受做这样的事情。”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动,希尔德忍不住好奇地睁开眼瞅了一会儿。
“希尔德做什么事情会觉得享受呢?”
“我?我……”
希尔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像你这样的贵族大小姐,应该从小就有培养一些艺术类的特长吧。音乐、舞蹈、绘画这样子的,你没有喜欢的吗?”
“学过,但是不怎么喜欢。”
“那你小时候跟朋友一起玩都会玩些什么?”
“说到朋友,”希尔德顿了顿,“从普遍的对于朋友的定义来看,我似乎还没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身边到处充斥着上下级的关系,平辈之间所有的人际往来都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利益,与我建立的关系都是工具而非目的。其实我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充当着一枚会说话的棋子。”
乔林不禁侧目:“你找上我,不是要打破命运么?呐,我教你一招。”
“洗耳恭听。”
“放空大脑,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不去管任何条条框框地去做一件事。”
“……有点抽象,给个例子。”
“比如,你是个大小姐,贵族的规矩束缚着你,时间被各种繁琐的学习和应付不来的事务填满了。但是你最想做的是在泥潭里打滚。”
“我暂且接受这个‘比如’。那么朋友呢?”
“如果你想把A拉来跟你一起在泥巴里打滚,那你在内心里就觉得A是你的朋友;如果B看到你在泥巴里打滚表示理解,甚至主动加入进来一起打滚,那么这个B……算了,这说法不文雅。”乔林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B这个人要么自认为是你的朋友,要么是与你相似的人,有与你成为朋友的可能。这个玩泥巴你觉得不好接受的话可以换成其他的任何打破常理和规矩的行为。”
见希尔德听得出神,乔林继续说:“我跟你讲讲我的事情吧,让你好有个参考。我小时候,十五六年前,我家附近有小偷惯犯,我妈的金镯子就被偷了。那时候我就就端着我的枪……法杖,只是个造型没有实际用处的那种,在附近到处‘巡逻’,盘查可疑的人。”
“这听上去只是个充满童真的小孩子会做出的事情。”
“当然,小孩子刚好是那种随着本性做事的年纪不是嘛。听我讲哈,我们那边对法杖管得严,不允许私自持有法杖,不然在大街上随便杀人那还了得?就连法杖模型都不能做得太真。所以巡逻了没两天就被警察……卫兵逮住了,叫来了我爸爸妈妈一顿教育。
“但是我那时候倔得很,说小偷还没逮住怎么先把我逮了?就继续干这事儿,还叫上了平常跟我一起玩的小孩。他们有的说不感兴趣,不愿意来,还嘲笑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后来就玩的少了;有两个说想来但是没时间,就把他们家里的玩具法仗交给我,算是资助;有一个听说了之后,第二天就跟着我一起上街巡逻去了。”
“然后呢?你们一起抓住了小偷?”希尔德饶有兴趣,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把身子往这边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乔林摆手说:“没有,倒是一起被卫兵抓了。那卫兵见我二进宫,都懒得通知我父母批评教育,直接给我法杖没收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可是重大损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敢拿着法杖到公共场所显摆;我那‘队友’则享受到了我第一回的待遇,被他爸妈揍得那叫一个惨呐。”
“你这不是给人害惨了吗。”
“哎,通过这件事,我就了解到了平常交往的人之中,哪些道不同不能与之为谋,哪些跟我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哪些可以与我同患难、共进退的。就那家伙,我俩十几年的交情从未中断过。”
其实还是断了的。母亲生病那会儿,他挪用买车的首付借给了乔林支付手术费用,直接导致他谈了四年多的女友告吹。自此微信的记录就只剩下了一笔一笔的还款转账。
希尔德低头陷入了沉思。
乔林不再说话,给希尔德留下独自品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