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多怪。要是都死守着祖宗留下的那些东西,那这些后辈子孙干脆死了算了。要他们做什么?浪费粮食?”
这个难听的声音不用说就知道是皮尔斯。
伏太因不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马尔斯这次要怎么逆转局面?教授。”
皮尔斯也没想到伏太因会这样问,正常人不是该说马尔斯要输吗?良久他吐出一句,“继续看就知道了。”
场下的战斗还在继续,张养真的枪尖被马尔斯用千斤坠踩在脚下,马尔斯正准备上前挥刀,没想到张养真怒喝一声,双手握住枪杆猛的往前一推,隔着衣袍都能看见他手臂肌肉的坟起,枪杆弯成一道惊人的弧线,马尔斯再想跃起已经来不及,被弹飞出去。就在他飞出去的同时,长枪瞬间回复,张养真顺势扬起大枪,一记霸道的劈枪砸在了马尔斯匆忙架起的双刀上,他以更快的速度往后飞去。尽管在空中的马尔斯尽力维持着平衡,落地的时候,还是激起了大片烟尘。这个时候张养真没有冒进,站在原地,长枪舞动背在身后,枪尖斜斜指地,隐隐有一抹绿光在长枪上游动。马尔斯的速度比他快,在同样视线受到遮挡的情况下,他更吃亏。要想赢,稳扎稳打已然足够,不必冒险,体内的些微不适也尽数被他压下,马尔斯想用这些小伎俩干扰他的动作是异想天开。
“切赫,你还有什么招式没用出来就赶紧用吧。时间拖久了对你不利。”张养真大声喊道。
“咳咳。”马尔斯从烟尘里走了出来,身上的陶瓷钢板碎了不少,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没受多大的伤。他将双手握了又松,如此几次,缓解刚刚被震麻的双手。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胸口随着他的呼吸痛觉加深,“唉……”
“唉!”皮尔斯发出了一声叹息。
伏太因纳闷道,“教授?”
“没什么,只是有点惋惜罢了。”
“张兄,小心。”马尔斯突然出声提醒。
张养真正准备说句客套话,右脸忽然传来湿漉漉的感觉。他用手一擦,是血。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马尔斯伸出左手平举到胸前,松开大拇指和食指,剩下的三根指头握住短刀,一枚黑色的碎片就这样悬浮在马尔斯的左手掌心。张养真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认出——那是马尔斯身上的陶钢护甲碎片。怎么会?
“很意外吧?”常青掸了掸烟灰。
谢栤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常青看不到他的动作,补充了一句,“是的。”
“我们的教材上的论证是真境以下,真力不可离体,对吧?”
“那你知道为什么小马可以做到吗?”
谢栤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而场下已经开打,这次是马尔斯占据了上风。
“张兄,我们继续吧。”马尔斯将手中长短刀阴手反握,刀刃向外,张养真微眯双眼,他认识这种危险的刀术——绯刀禁手·裂帛——是非常古老的专为杀人创造的武术。但是他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去练这种费时间且只有杀人一个功能的武术。想到这里,张养真右手将长枪举过头顶,转动手腕长枪旋转数圈,卷起烈风,而后挥抢下劈,劈开了风团,左手攥住枪尾,枪尖对准了不远处的马尔斯。两抹黑影眨眼间飞过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张养真抖动大枪“叮叮”两声将之磕飞。而此时马尔斯已经冲到近前,手上双刀狠辣的挥斩,像是猛兽伸出獠牙准备撕碎猎物,张养真耳朵微动,远处有锐器破空的声音传来,通过之前枪杆传来的力道已经估计出这些碎片的威力,他身上的组甲会被击碎,但是不会致命。这就够了。他看着欺身上前的马尔斯,脸露微笑,脚踏弓步,手中大枪横扫,像是要抽断马尔斯的腰腹。
谢栤看到这副情况,更多的是疑惑,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行了,不用瞎想。九天的论证没有错,有问题的是小马。”
“从我跟你说起小马开始,我们一直在提他的左手没了,完成不了真正的性命双修,因此他的外相是残缺的,你不奇怪吗?”常青转头看着谢栤。
“你在局里难道见得少了这种事?哪次出事回来不是一堆人缺胳膊少腿造成外相破碎?但是为什么我唯独总是提起小马?”
常青继续盯着场下的战斗,陶钢碎片飞射在张养真的身上,不时发出爆响,有几处已经见血。
“当然是因为小马他有价值。”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十二岁,刚死了父母。自己还被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困住,这群人中有的人还时不时向他露出危险的目光。”
“你可以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如何无措。但是小马没有,他很冷静,甚至很快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腿——明月朝廷的大巫师。”
“大人们已经天人合一了,没有检查到‘神’的踪迹,杀不杀一个可疑的孩子的决定权就完全在大巫师的手上。”
“小谢,你‘结金丹’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二十四,毕业后跟从导师学习了两年后侥幸取得真性,突破到真境。”
“你知道小马是多少岁完成的吗?十二岁。”
此时场下的马尔斯身上也已经处处带血,而且陶钢碎片四处乱飞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谢栤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都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九天的大人们都很少在十二岁完成“结金丹”。就场下这个残废的小子?
“我当时比你更惊讶,但也更为他惋惜。因为他的存活本来就不正常,还拥有这样惊人的天赋,他更应该早早被杀死。”
“这些小马都知道,但是我发现,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依旧和善的对待每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出于不忍,当值的时候隐蔽的给他提供了一些便利。也就是这些微的善意,让我看到了小马藏起来的恐惧,他原来是怕的。”
场上的裁判在犹豫要不要阻止战斗,这已经超过了正常比试的烈度,双方都伤痕累累,用的招数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只是看台上的人一直没有表示要不要裁判下场,他们也在观望。
“教授,这是怎么回事?!”伏太因看旁边的老头还是不主动解释,只能选择出声质问皮尔斯。
“什么怎么回事?就和你看到的一样,两个年轻的战士在为了荣耀厮杀。”皮尔斯不紧不慢的说到。
伏太因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马尔斯使用了规则以外的武器,不算犯规吗?”
皮尔斯抬头看着伏太因,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觉得陶瓷钢板碎片是武器?那地上的石头是不是也算?木头呢?”
“你以为为什么马尔斯的防具是陶钢,而不是铁甲?”
“还是你觉得一个没到真境的小家伙驱动导电性能奇差的陶钢碎片很容易?”
“可是……”伏太因被一顿臭骂,人都懵了,他就是问问,还没做什么呢,想反驳,看旁边老头暴躁的样子,最后还是悻悻住口。
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马尔斯没到真境?
张养真又一次抽退了不知道从那里飞出来的陶钢碎片。他的样子很狼狈,组甲上有多处凹陷隐隐渗血,额头上还有淤青,那是来不及躲闪,硬吃了马尔斯一击霸王摘盔留下的伤势,导致他现在都有些头晕,左脚也有些行动不便,马尔斯振刀后的腕足斩,正面砍在了胫骨上,疼得他咬牙。马尔斯也不太好过,刚刚张养真摆出二郎担山势后他没有及时抽身,导致后手的劈华山他没有躲过,现在右半边身子是麻的。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齐齐下了决定。
消耗太大,要撑不住了。
几乎是同时,他们心照不宣地用出了最强的招式。
“绯刀·逆手转狼锋!”
“龙毁!”
两道流光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
爆炸响起,黑线一闪而过。
“赢了。”
谢栤抬头看着倚在栏杆上饶有意味地抽烟的常青。
烟雾缭绕中,常青的脸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