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谋乙在陆庄一住便是三年,一来二去,姝颖这时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村里的人开始说三道四,担心田地被外姓分走。深秋的一天,王媒婆去姝颖家说:“大妹子,我们村没有外姓的,外姓分不了土地,你这情况又要生娃了,你第二次嫁人,那陆庄就是你的娘家,孩子也不能在陆庄生的。不然会被村子里的长辈诟病的。”夜间,姝颖便和徐谋乙商量。姝颖说:“海洋大了,现在二十四岁,需要给他张罗一门媳妇,远洋现在也十六了,可以独立挣公分。我们这个月给海洋找一房媳妇,便去你们徐家湾生活吧。”徐谋乙说:“我那里简陋,不知道你过去住的习惯吗。”姝颖说:“我小时候家里穷,住得习惯的,这屋子终究是陆家的。我们的孩子落地姓徐,也只能在你们徐家出生了。”徐谋乙说:“就按你说的办,回徐家湾我给你盖两间木屋子。我们一家三口住一起。”徐谋乙顿了顿继续说:“海洋这孩子你临时从哪里去给他张罗媳妇啊?”姝颖想了想说:“隔壁程上村就有一户人家的女儿瘦瘦弱弱的,她性格温驯,本来要嫁给塔祥家的儿子的,不知道怎么订了亲之后给退了。我刚好叫王媒婆搭线把她说过来给海洋当媳妇。”徐谋乙想了想说:“这俩兄弟的房子怎么分?亲兄弟难免要分家的?”姝颖说:“这房子这么大,海洋总是会顾及一点手足之情,总得留一间给他住吧。”
过了三天王媒婆便去程上村帮海洋说亲,一个月后,海洋娶了这个名叫程启英的女人。海洋成亲后的二个月,姝颖对海洋说:“海娃儿,我这肚子也有七个月了,你这弟弟快要生了,这毕竟是老徐家的香火,我得回徐家湾生活了。以后咱这陆家的事就归你管了,你弟弟远洋怎么都和你情同手足,做事从小就比别人慢半个拍子,以后娶不娶得上媳妇另说,你万事得多关照他。”海洋说:“亲娘,你放心,我有肉吃,我弟弟就有汤喝。”姝颖听到海洋这么说,这才安心的同徐谋乙回到了徐家湾生活。
徐谋乙和姝颖离开陆庄以后,海洋当起了家,他同程启英在生边队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归的生活。远洋则被安排住到了家里的侧卧。第二年春天,姝颖则给徐谋乙生了一个男娃,徐谋乙这时两间木屋也盖好了,他们便在徐家湾过彪稳定了下来。海洋的老婆程启英这时也怀孕了。年底,启英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夜间,海洋坐在火炉边兴奋得一夜没睡。他时不时的跑去观望这个里里外外真正属于他的宝贝,这乌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红嘟嘟的嘴唇,他觉得他的女儿全身上下都有他亲娘的影子。仔细回想起遥远的年代,他被远洋的奶奶抱过来已有二十年的光景。这二十年也不记得他的亲娘和亲爹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姐妹长什么模样。不由得他也难解心中的烦闷。抽起了旱烟。第二天,他便对启英说:“你看我们的女儿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不哭也不闹,闻起来一股清香。我觉得叫她满香吧。”启英说:“还蛮好听的,我随你。”
远洋看到海洋有了女儿,他非常开心。起初开始帮启英带女儿,他忙完农活也抱着香秀在村子里玩耍。
过了五年,启英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皮肤黝黑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道缝,有点先天性斜视。那天风很大,海洋看到一处浦公英飘落得到处就是,他便给这个女儿取名叫竹香。竹香一天天长大,样貌平平,陆海洋更加的疼爱满香。相比于竹香,满香看起来也更加的聪明伶俐。他便送满香去学堂念书。又过了十年光景,陆海洋的三个儿子相继出生。生活的担子越来越重了,远洋忙完农活,还要负责去山上砍木柴卖钱。陆海洋和启英忙完生产队的事情,回到家里难免发生一些争吵,生活被劳累磨平了棱角,即便一地鸡毛,他们过得还凑合。经济上的拮据,给远洋找对象成家的事情也被耽搁了下来。
一九八四年,全面实行农民家庭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解散了生产队。陆庄按照村里每家的男丁个数合理抓阄分配了土地。陆远洋也得到了一部分土地。他欣喜的耕种着自己的那一亩田地,期盼着他的那一亩三分地能长出挥洒自己汗水的劳动果实。陆远洋每天刚忙完就被陆海洋喊去家里帮忙,剁完猪草也已经深夜了,启英便会乘给远洋一碗剩饭或者一碗面疙瘩。
老屋一晃也有半个世纪的光景,年久失修的屋顶,遇到下雨天,到处便滴滴答答的漏个不停。陆海洋对启英说:“我们把这栋老宅子卖了吧!置换一处新房子。你看这露天的池塘,石缝上都长满了青苔,满香快二十岁了,我们盖个新房子,她也好找个体面人家。”启英说:“你说得在理,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多人,换个不漏雨的新房子住的倒舒服很多。”
一九八五年的一个初冬,满香已经长成了一个二十岁的出落得婷婷玉立的大姑娘。那天中午,寒风瑟瑟的吹,陆海洋对满香说:“家里盖的新房子要选定良辰吉日,你去刘庄通知你的舅公来家里坐坐,让他算一个好日子给我们,我们好开工动土。”去刘庄的路早以不像当年那么荒芜。沿宽敞的泥巴路走上十五里路过徐家湾,再从徐家湾的巷口划一梭独木舟或者划盆船就能抵达。陆海洋说:“每年过年我带你去拜年,这些路你都熟悉的吧。”满香说:“爹,我都熟悉的。”陆海洋说:“你带一口家里的划盆船去,用木板车推着,骡子拉着你走,不累的。要不要你的远洋叔叔带你去。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害怕?”满香笑盈盈的对海洋说:“爹,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溜溜。我看我们家这头骡子好不好使,我都这么大了,放心。”海洋抽了一口旱烟说:“你如果回来晚了就在徐家湾你奶奶家住一晚。这五斤糯米,你捎给你奶奶。”香秀说:“还是爹孝顺,我到了徐家湾便给奶奶。”
第二天一早,路边的杂草被霜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满香牵来了骡子,驾着板车装好糯米绑好木划盆船准备出发。她看到挑水的远洋叔叔,便走过去对远洋叔叔说:“叔,我先去徐家湾看奶奶。再去刘庄的舅公家,你想不想一起去。”远洋担子上的两桶水押着扁担发出咯吱的响声。远洋放下担子,略带口吃的说:“我太忙了,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这些事情做不完,你爸爸又会说我,我等有空了再去,今天风大,风大,湖上的浪大,估摸着会下雪,很危险。你先到徐家湾你奶奶家住一天,明天风小了你再划木盆去刘庄。”满香笑嘻嘻的拥抱一下远洋,她亲了远洋的脖子一口。她说:“叔,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平安归来。我爹叫你干这么多活,反正一年四季都在没完没了的干活,你慢慢做便是。”说完满香便起身离开了。这时,启英正在村里的水沟洗衣服。她看到从大马路骑着骡子路过的香秀说:“满香,你早去早回,多注意安全。”满香坐在板车上对启英招招手应承道:“好的,娘!”满香驾着骡子路过一个湾又一个湾。每一道村庄都连着一座山。这是满香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起初她看到孤寂的大矗立在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点害怕。后来她壮着胆子学着男腔女调唱山歌:
喝你一口茶呀
问你一句话
你的那个爹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