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我夺取了她的身体——”
尽管被质问,雪依然维持着平静,“这也理所当然,我自己都很惊讶会存在和我如此相似的人类。”
“但是,我可以确定这具肉体就归属于我的灵魂,何况夺舍需要的步骤很繁琐,我不可能会忘记的。”
她条理分明地反驳,“你肯定知道吧?”
“不,我不知道。”
黎诩的回答让她差点表情崩坏。
他只是听说妖怪有占据躯壳的能力,并没实际见过。
“夺舍并不是我们能单方面实施的行为。”
看上去欠缺常识的雪也有能解说的内容,“它要求人类主动、自愿地交出名字与记忆,所以大家都会掌握一两种变化术,方便欺骗和迷惑你们。”
她讲述起一个自古流传的故事来辅助说明。
据说曾经有一位穷苦书生,悬梁刺股亦不能考取一二功名,兼之无父无母,孤家寡人,每天只能对着影子举杯浇块垒,倾诉内心愁绪。
直到有一天,影子开口对他说话,宣称不忍见主人继续蹉跎岁月,愿意代替他承受寒窗孤寂之苦。书生将信将疑地同意后,如同做了黄粱一梦,再睁开眼时已然蟾宫折桂,衣锦还乡。
影子操纵着他的身体考中了状元。
欣喜若狂的书生自此再遇到难以忍受的状况,便会求助于影子,自己则逃往梦乡。
习惯影子带来的便利后,他越发依赖对方,就连它提出将名字和记忆借出来的要求也想都不想地同意了。
——然后,书生再也没等到梦醒。
因为讨厌受苦、想要逃避,于是便将自身的存在出借给非人之物,最后被对方完全取代,这就是夺舍。
雪总结道:“我不记得对任何人做过那么麻烦的事。”
“看上去也没有足够实施计划的智力……”
黎诩没管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少女,自言自语。
除开他们今天拜访的那一颗古树,其余悬铃木的灵智都极为懵懂,没准实际表达的意思是失踪女该在河堤被野狗咬了,那什么推理都白费一场。
“既然这样,就先着眼于更明确的线索吧。”他下结论道。
直接前往情报里的废弃体育馆。
雪大概也理解他的意思,忽然沉默不语。
天色转暗,路灯纷纷亮起汇成两条光流,她觉得每一点光都像是困在灯罩里的萤火虫,使劲挣扎的结果却是为了行人指引道路。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深夜,逶迤的薄云紧贴着漆黑的天壁,遮挡住一轮白玉盘,只剩下几颗星斗装点寥廓的长空。
废弃的体育场馆如同垂死的巨兽,潜伏在夜色之中;业已褪色的建筑物张开大口,等待猎物的光临。
这里本就不是多繁华的地段,附近也只有一片用途未知,可能永远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明明位于同一座城市,淞水市区的繁华与灯光却像是刻意绕过此处,徒留高楼大厦间一个难看阴郁的疮疤。
时间差不多了。
她没等停稳就自己打开门下车,摸索着颈间的项圈和垂落的牵引绳,随后望向跟过来的青年。
“到这里就可以了,人类。”
少女坚决地说。
她原本指望的是,求助本地可能存在的强大怪异。
但那棵前据而后恭的树怎么看也不符合条件;而黎诩虽然能吓住对方,可他自己也承认不具备修行的资质,只是能看见怪异的普通人。
所谓“解决怪异和怪异、怪异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应该是指他具备交涉的才能吧,就像对她一样。
所以才被大家称作调停师。
因此,不可以将他直接卷入前方的危险中。
“与其继续躲躲藏藏,不如就这样决一死战。”
她声线颤抖,断断续续地诉说自己的想法。
“等我死掉之后,叔叔他们应该也不会继续逗留,因为按你讲的,说不定会有空想审判庭的人盯上他们,这样杀人案件就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