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医生用桶从旁边的溪里打来水灌进喷雾器,又倒了五瓶盖的药液,将药水兑好。不过还没有结束,最后他又打开酒瓶的瓶盖,往喷雾器桶里比划着倒了四五盖子的白酒。这应该就是他从外面学回来的“秘密武器”了。
这个时候,刘尚已经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巡田工作,刚好从自家的田埂上绕出来,绕到元医生家的田埂上。刚好看到这一幕,于是深感震惊地问道:“你那个是白酒吧?药里还加白酒啊?”
元医生故作高深,笑了笑说道:“等下你就看效果吧。”
“元医生,这就是你学回来的秘密武器吧,这是要给稻飞虱喝酒醉死啊?”刘尚既惊奇又怀疑,既嘲讽又期待地说道:“真的有没有效?”
“等下你看效果就晓得了嘛。”元医生自信满满,他从不会因别人的质疑而怀疑自我,今天也是。
对元医生的行为,刘尚仍然表示深深的怀疑。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听说打药加白酒的,想想就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但是生活的阅历告诉他,一个新鲜的事物的到来,往往是有缘由的,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元医生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了,看一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他决定安静地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元医生找了田埂最近的一处上风的地方下了田,加了美酒的农药,味道确实要好闻多了。他的右手按在手柄上,很有韵律的上下按压,提供持续稳定的水压;喷枪在禾丛里和禾叶顶层不停地穿插,上下飞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在密集的稻丛中穿行,元医生能明显感觉到锐利的禾叶扫过自己的身体,还好他穿着厚实的长衣长裤。偶尔,手持喷枪深入禾丛的时候,会有几片禾叶成为“漏网之鱼”,从他裸露的手背上划过,立即让他感到轻微针扎的疼痛。
稻禾上的稻飞虱,受到惊扰,纷纷飞起,不过没有关系,它们还是得落下。它们的翅膀和意愿,并不能给它们提供远距离飞行的动力。它们从这个稻丛飞起,到那个稻丛落下。偶尔有几只飞得太高,撞在元医生的脸上,甚至撞在嘴唇上被粘住,元医生就会使劲“噗”地吐一大口。
等元医生打完一桶药水出了田回到田埂的时候,刘尚仍在田埂上等着自己。这个时候,最先喷药的稻丛,已经陆续的有稻飞虱,因为药物的作用失去知觉,从稻禾上掉落到下面的水里。
元医生很满意自己的效果,他对站在一旁刘尚说道:“看,我讲过的吧,效果好吧?!”
刘尚在田埂上无所事事,所以正有点神游天外,听到元医生招呼才反应过来,闻言马上问道:“哪里?就有效了?这么快?”
“你来看吧,这才几分钟。”元医生蹲下来,双手把禾丛扒开。
刘尚几步跨过来,挨着元医生的位置蹲了下来。果然,稻田的水面上,已经开始漂浮有晕死的稻飞虱了。
“阿耶!”作为一名资深的种田人,刘尚当然知道给稻飞虱打药,要多久才能产生药果,他惊喊道:“这效果,厉害啊,元医生。你哪里学的绝招。”
元医生故意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得意地道:“看吧,我讲过的吧。”
两人站起来,回到开始的田埂上,元医生准备要调兑第二桶药水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元医生这次的调兑更从容有力、得心应手了。还是同样配方,熟悉的操作:用桶从溪里打来一桶水灌入装满喷雾器桶,倒入五盖的甲胺磷,最后再倒入五盖子的白酒。
刘尚在旁边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看着元医生的每一步操作,到最后放白酒的一步时,他不由得感叹道:“放的还是邵阳大曲!”
刘尚的话语里满满惋惜和不舍得。这里的人们不仅好辣,而且喜酒。家里的女主人,常常会用家里的稻米饭,拌上一种叫“酒药子”的酒曲发酵,制成“甜酒”,甜甜的,又有酒精的香气,不管男女老幼,都爱喝上一碗。
如果把甜酒继续蒸馏,就会得到米黄色的米酒。米酒依然保存着粮食的香甜,口感柔软,度数很低,善饮者能喝数斤而不醉,是村里男人们一日三餐不可或缺的“饮品”。即使是耋耄的老人,也会时常浅尝两杯,过过嘴瘾。
如果嫌度数低的米酒不过瘾,可以带上他们的酒瓶或者酒桶,去村口或者镇上的商铺,买一块钱一斤的散装白酒。这种散装白酒,虽然没有了粮食的香甜,但是度数高,辛辣劲爆,很得善酒者的喜欢。
然而散装白酒品质低劣,甚至有不良商贩用酒精勾兑,品质参差不齐,所以瓶装白酒,才是善饮者们的梦想。和董公酒一样,邵阳大曲是现下农村里最受欢迎的瓶装酒,它酒精度数高,酒质清冽,香气浓郁,最关键的是,价格也在村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是公认的好酒。
“邵阳大曲,好酒嘞。”刘尚感叹了一句:“必须用邵阳大曲吗?这样用掉可惜了。”
五块钱一瓶的董公酒、三块钱一瓶的邵阳大曲,一般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机会一尝,过过酒瘾。
“不一定是邵阳大曲,只要度数高,散装白酒也要得。”元医生解释道。
加入好白酒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好的白酒,更容易入口,更能勾出稻飞虱的酒瘾,它们又不是酒鬼!只是因为家里稻田虫害深重,元医生又是第一次试验秘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须下点血本,用些好酒,才能确保实验效果的万无一失。如果因为酒的原因,秘方失败,导致元医生被村民们取笑,造成的损失,那是一瓶邵阳大曲就能挽回的吗?家里刚好还有小半瓶喝剩下的邵阳大曲,就用它了。
等元医生调兑后药水,准备把它背起来的时候,他再次掰开禾丛检查了一下,水面上漂浮的稻飞虱尸体更多了。元医生听了听腰背,调整了一下喷雾器的背带,走到刚才上来的地方,从那里再次下了田。
“元医生终于来打药了?”突然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是刘湘。但是元医生正在打药,避免开口说话吸入药雾,所以他不能随意说话。
“咦,打药还要放酒吗?”刘湘转眼看到了和甲胺磷瓶放在一起的瓶装酒,然后跟刘尚打了声招呼。
“是的,要放白酒,效果真的好。”刘尚感叹道,“才打了几分钟,稻飞虱就开始一片一片地往水里死。”说着,刘尚扒开稻丛,示意刘湘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