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山路,被昨晚的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沟壑,露出底部白色的石子,像蛛网一样交织延伸,在路上行走的时候,需要小心地选择落脚,避免崴脚。两边山林里的松树,还没有从昨晚风雨的强力冲洗中恢复,一棵一棵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耷拉着枝叶,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有一两棵的树尖,被风雨折断;……
“元医生看水去啊?”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元医生的思绪。是刘湘,他正在田里,用一根细长的竹竿,将昨晚上被风雨吹打倒伏的禾苗挑扶起来。
“田里看下去,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元医生说道,“你扶禾呢?”
“扶一下。”刘湘回答。
倒伏的禾苗,因为谷穗得不到阳光的充足照射,会影响谷粒的结实和成熟,而且容易造成禾苗根茎的腐烂,造成成面积的歉收。精细的农夫,在大雨过后,就会来到稻田里,用一根细长的竹杠或者木棍,帮助刚刚倒伏的禾苗,从泥水里重新站立起来。
“你作田还是作得好,我的随它,自己起来。”元医生感叹一声,接着道:“今晚不得下这么大雨了吧。”
刘湘抬头看了一下天,天上灰白的阴云,越来越淡了,几处薄弱之处,隐隐约约就要被阳光撕开道口。他说道:“应该不得,看样子天要晴了。”
一路走去,四下稻田里禾苗倒伏的现象随处可见,才走到土地庙的位置。元医生远远地就能看到,自家的稻田,在中央的位置,也倒伏了大小不一的好几处。元医生加快脚步走到田埂上,还好,除了最中间的位置倒伏严重,其它地方应该问题不大,应该是可以自行站立起来的。
田的旁边刚好就是小河,元医生还在田埂上张望的时候,哥哥和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田埂的反面下了河。
其实这里并不是小河唯一的下河地点,只是因为从这里开始,小河的两个支流开始汇聚,河面开始变得开阔。而且两条支流,各自带来本流域的鱼虾泥鳅,资源也最丰富。
等到元医生转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哥哥妹妹的身影,他对着小河的方向,大声嘱咐道:“注意安全,河堤高的地方,山边脚下的地方,不要去!”
远远地听到自己儿子和女儿的声音从河床里传出来:“要得,你放心。”
元医生放下心来,他顺着田埂,绕着稻田巡视,把田埂上的出水口,进行了加固和修整,以便应对接下来可能到来的风雨。
他隐隐约约不断听到自己的儿女们的惊呼:“快来快来,又一条大泥鳅。”
“哪里哪里?”
“这里。你脚背后面,这坨草里。”
巡完田,于是元医生扛着锄头,来到河边。只见自己的女儿提着桶,站在靠近沙滩的浅水区一边,桶里除了有若干小鱼虾以外,隐隐约约看到两三条小指粗细的黑色泥鳅,潜在水底。
河道顺着地势弯曲,刚好在另外一边的河堤下产生回流,形成一个没过小腿的河槽。自己的儿子正侧着身子弯着腰站在河槽里,左手端着簸箕的后部,微微抬高,右手端持着簸箕的开口,往下压在河床上,左脚独立,另一只脚往上游跨出一大步,然后往下游的方向,使劲地搅动着河水和水草,把躲藏在内的鱼虾往簸箕里赶。
“啊,鲫鱼。”
河水从簸箕的小孔里漏出,沙沙地打在水面上。簸箕刚从河底端上来,还没有完全露出水面,四五只小虾,开始在簸箕里翻跳,还有一道一寸多长的黑色身影,在狭小的簸箕里,快速地游窜。
“鲫鱼,妹妹,看,抓到一条鲫鱼。”
哥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均匀地把簸箕端离水面。失去了水的安抚,鲫鱼也开始在簸箕里弹跳起来,哥哥左手端着簸箕,右手按住鲫鱼,防止逃脱,然后快速地将它彻底端离水面。
女儿立即提着桶,跑了上来,一边把桶递过来,一边喊道:“哪呢哪呢?”
哥哥把子自己的右手张开一个缝隙,说道:“看!”说着就把鲫鱼投进了桶里。
重获自由的鲫鱼,开始在桶里绕着桶壁一圈一圈地游走,希望找到一个缺口,可以逃出生天,重归自由。一圈又一圈,惊得泥鳅都开始翻腾起来,好一会才重新安静下来。
河湾里水流激荡,翻腾着浪花,仿佛藏着无尽的“大鱼”。元医生也顺着河堤滑了下来,他把锄头往河床上一放,说道:“来,我来帮你抓几盘。”
“给。”哥哥说着把簸箕往父亲手上一递,然后蹲下身来,和妹妹一起打捞起桶里的鱼虾和泥鳅,欣赏起自己的收获。桶里的鱼虾还不多,主要是一些小虾和小的泥鳅,刚刚抓获上来的“鲫鱼”算是其中的“珍宝”,毫无疑问,开了个好头。
哥哥和妹妹一边“敝帚自珍”地紧紧地围在桶边,一边和自己的妹妹憧憬起今天的鱼获来,说道:“今天肯定鱼多。才出门就抓这么多,还有鲫鱼,兆头好。”
“嗯,嗯。”妹妹深以为然地点头不止。
哥哥妹妹终于从围着的水桶边站了起来,把焦点转移到了自己父亲身上。元医生已经走进了河湾的深水区里,他手长脚长,比哥哥更有优势。他像蝙蝠一样,把自己的手脚和躯体尽量的拉伸开,比平时的两个还要大。他每次往上游跨出远远的一步,就能覆盖更大的一块河流区域。然而每次簸箕里的河水漏尽,都只有几只小河虾,连泥鳅都没有。
“爸爸你抓不到鱼,没哥哥厉害。”女儿毫不顾忌自己父亲的面子。
“哎呀,怎么回事,河里没鱼了吧。”元医生说道。
“爸爸是你自己抓不到,你不带鱼腥味。”女儿说道。
每个人身上的气味,存在闻不出来的差别,有些人天生就带有和鱼一样的腥味,气味相投,所以他们最擅于捕鱼。同样的水域,同样是钓鱼,不带鱼腥味的人,十八般装备齐全,可是一天过去仍旧两手空空。如果是带鱼腥味的人,只需要随便找一根竹竿,系上鱼线鱼钩,挂一小段蚯蚓,信手就能钓上鱼来。
“怎么会抓不到鱼。”元医生自言自语,“不存在啊。”
元医生说着,站直身子仔细地巡查了一遍附近的小河的情况,随后找到一处长满水草的溪湾。他轻手轻脚地滑着河床走过去,避免水花激起发出过大的动静,惊吓到水草里的鱼儿。
他轻轻地把簸箕压到河床的泥沙里,弯下腰,右手伸到上游最远的地方,然后缓慢而又仔细的将水草和岩石缝隙的泥水,赶到簸箕里。
元医生的操作细致又富有节奏,就连自己的儿女们也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见证着父亲的结果。
元医生把簸箕小心翼翼的快速地端了起来,随着簸箕离开河水,一道红色的身影,破入眼帘。元医生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女儿就已经惊呼起来:“红鲫鱼!红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