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讯息传播速度的确很慢,但是架不住传播消息的人多,且人群聚集的密度也不小。
马融所在的地方,几乎就是关中之地的学术圣地,聚集了人数最多的读书人、消息灵通分子。
马氏门生弟子约四千多人,袁树讲学的对象是五百人,所谓一传十,十传百,都不需要他们抵达十传百的地步,一传十就够了,就能够实现马氏门生弟子的全覆盖了。
所以只是一个晚上,那五百人就基本上把袁树讲学的内容给传播到了整个四千多人的群体之中,由此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讨论、发酵,第二天上午就开始引发剧烈反响。
致良知。
知行合一。
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袁树从经典文章之中提炼、重组、总结的这些东西,和经典文章里所说的基本要义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细细观之,就能品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说的一切都没有超脱儒学的范畴,可组合在一起,就是能给人新奇的观感。
而且这还不是空口白牙的大白话,人家还有方法论,还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办事方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这是一个新弟子第一次代表老师授课就能讲出来的水平?
哦,是袁树啊。
那就不奇怪了。
真要说大家伙儿有多少的炸裂般的震惊,倒也不至于,毕竟袁树此前几个月打了三百多场辩论而不败的事情已经充分证明了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神童,学术能力及其牛逼。
辩之力起码有八段。
既然是神童,就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事情本身离谱,但是一想到干事情的人,大家总会莫名觉得有那么一丝合理性。
饶是如此,辩经至少还在大家的日常生活范围之内,而新的学说理论思想和方法论,就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这个神童,未免太神。
但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太神,又如何担得起神童二字呢?
马氏弟子门生们一边震撼,一边又觉得可以理解,只是又有点震撼,却又觉得可以理解,这样反复矛盾之下,袁树的新理论也基本上人所共知了。
主要自东汉以来,儒家学说已经沉寂太久,已经太久没有新的东西出来了——如果说谶纬、神鬼之说也能算是新东西,那废话文学也能算是一种新文学了。
结果就在大家浑浑噩噩过日子、即将迎来东汉末年大灾变的档口,袁树支楞起来了。
致良知!
知行合一!
八字真言!
东西就在《孟子》这本书里,不过《孟子》在东汉并非经典,只有少数人关注,结果就被袁树拿出来做成旗帜使劲儿摇摆。
说实在的,这年头,袁树的关注度都比《孟子》的关注度要大,所以要说是新东西,那确实,就是新东西。
关键袁树不仅仅提出了新的理论,还一股脑儿的把实践方法拿出来供大家评价、操作。
理论可以讨论,办事方法直接实践就知道对不对了,一旦有错,被贴脸嘲讽的可能性极大,造成大家信仰崩溃的可能性也很大。
王莽没有操作之前,儒生们也不知道克己复礼是个完蛋玩意儿、孔老夫子堪称孔大炮。
而袁树居然如此光棍的把这一整套说了出来,这也就意味着,他是有备而来,并非临时起意。
很有可能,他考虑这一套学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马融的首肯,否则,马融不会这边给了袁树高足的身份,那边就允许他代表自己外出讲学。
人们在震撼和理解的情绪交织之中,逐渐出现了好奇、欣赏、崇拜、怀疑、质疑等等诸多情绪,袁树的致良知之学得到了极大的讨论热度,斩获极大流量。
堪称关西之地的头版头条。
当下,整个马氏弟子门生团体之中,仅有少数还对袁树持负面观感,其中自然包括因为袁树而受到惩戒的高足们。
自从被惩戒之后,六名高足各有各的想法和怨念。
不过相比较于颍川人陈修、郭启以及北海人王骏的怒火中烧、极其不满,汝南人许德、谯人陈磊和吴尚则稍微有些自我的反省,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老师让他们禁足十日而不是像那群蠢货一样直接赶走,显然也是对他们怀有期待,不想就此彻底失去他们。
所以在陈修力主向袁树进行报复的时候,郭启和王骏表示赞同,许德、陈磊和吴尚则表示他们不想报复。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先犯了错,所以被老师惩戒,不单单是袁术的原因,要是为此报复,且不说老师怎么看,袁氏家族又会怎么看呢?”
谯人陈磊摇头道:“汝南袁氏势力太大,不过禁足十日,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与之为难,而且袁术才学突出,明显不好对付,陈君,我就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