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男人乃是坊中更夫,那日大约三更时分,他巡逻至附近,隐约听到几声喊叫,嘈杂了一阵,却不知从哪处发出。
徐行心中一动,更夫身份让他有些启发,治下发生命案,若是有些许线索,必然在官府中可探得一二。
于是乔装打扮一番,扮成读书之人,来到附近衙门,向门口衙役守卫使了些银子,方才从中问出些眉目来。
那衙役初时不耐烦,碍于徐行读书人模样,便未出言相斥,待到徐行拿出银两,方才将徐行拉至一旁,说出了一件事来。
前几日,衙门确实接了一桩命案,正是发生在程远所住的这处院子,天亮时,他奉命前去收敛尸体,发现那几名死者,乃是外地盐贩。
根据现场痕迹,衙门有经验的衙役推测,应当是酒后起了内讧,却不知是同归于尽,还是凶手另有其人,逃脱掉了。
如今成了一宗悬案。
徐行谢过衙役,又颇为肉痛地使了些银子,方才从衙门中将那几人尸首取出。
查看之下,只见尸首上伤口不多,却是极深,显然是猝不及防之下,骤然遇袭,与先前衙役内讧之说,倒也相符。
徐行望着尸首,向程远道:“如今你大概也无处可去,不若将你师父们一并带上,随我返回华山,届时在华山择一风景秀丽之处安葬,如何?”
程远闻言有些茫然,一时只觉天下之大,竟无他一个小小孩童的容身之处,前辈所言,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由点了点头。
徐行便雇人买了几具棺木,收殓了程远师父几人,又雇了人伕将棺木抬到车上,向华山进发。
车子行得不快,于是当晚在渭南歇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傍晚时分,方才来到华山脚下。
徐行择了处风水颇佳之地,与程远将其一一安葬。
待要篆刻碑文之时,徐行转头看向程远,问道:“你师父、师叔们的名字,你可知道?”
程远自见到尸首后,便自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此时被徐行询问,方才稍稍回过些神来,低声答道:“自然是知晓的,我师父姓罗,名小六,师娘叫林秋萍,师叔名叫鲁不凡……”
徐行闻言,心中却是一震,这几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思索半晌,终于自记忆深处,找出了这几个名字来:当初在华阴酒楼中,他与宁中则还曾与这几人喝过酒。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几具尸体,隐隐有些面熟,还道是自己脸盲之故,瞧谁都似曾相识。
忽然想起一事,向程远问道:“你可还有个师兄?”
程远顿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徐行在向他问话,有些奇道:“前辈如何知晓我田师兄?不过他平日里总是不大理我,还常常向师娘告状,我不太喜欢他。”
说完又恍然惊醒,道:“说来也怪,方才只顾着伤心,未曾发现,这尸首中却是没有田师兄的。”
说到这里,程远微微有些振奋,道:“莫非师兄他也逃出去了?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徐行心中已是隐隐有了一种猜测,这凶手极有可能便是程远口中的“田师兄”。
不过倒也未必,终究无凭无据,只是他的猜想,须得当面问清楚才好。
若是以未来之箭,射今日之盾,难免有失公允。
这其中缘由,却不必让年仅六七岁的程远知晓,待来日水落石出,再与他详说不迟。
于是温声道:“确也有此种可能。”
程远得徐行这一肯定,神色不由为之一振,显然因为尚有亲近之人可能活着,而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