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说笑了,我跟你们这类人做事,从来不会放心。”
张启山略感疑惑,问:“我们这类人,哪类人?”
朝兮突然凑近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扇动,一字一顿:“张家人。”
张启山脸色微变。
“那岂不是说,你连自己也不敢放心?你也是……”
一语未落,朝兮微凉的掌心掩住了他的口。
“军爷,当心祸从口出。”
张启山盯着他看了半天,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某些裂痕,但失败了,或许是没有,也或许是他隐藏的足够好。
张启山慢慢拉下他的手,别开脸,重新坐好直视前方。
余程再无他话。
汽车开到了矿山附近时,雪就已经停了,但这时节居然飘起了浓雾,雾气缭绕在山间、林间,五米开外人畜不分,着实奇怪。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起了浓雾。”
张启山开门下车,检查需要带下去的装备。
齐铁嘴机智地跟在了副官身边,生怕被“战火”波及。
“还没到地方呢。”朝兮张望了一眼,懒懒道。
“这附近常有日本特务出没,还是低调行事为妙。”张启山解释说,“也不远了,等会儿我们徒步过去。”
“算了,既然要徒步,你们跟我走吧。”
朝兮跳下车,选了一条路往前走——既不是火车出来的那个矿洞的方向,也不是老矿工领着张启山他们走过的坟圈子,而是一条杂草丛生、偏僻隐蔽的小路。
张启山与副官对视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喂,你们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啊!”齐铁嘴走在最后面,唯恐掉了队,也顾不得什么“低调”了。
这条路,朝兮其实也有好久没走了。比起上一回从这儿进出,路上多了许多乱七八糟形状各异的碎石,大概是军列离开时引爆的炸药,导致附近的山体结构也变得脆弱,才会发生这样的滑坡。
约摸走了十多分钟吧,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洞口,虽然塌了一小半,勉强还能通过。
张启山看着洞口问:“这里是……”
“应该是在日本人买下矿山之前,满清矿工留下的通道。”
朝兮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一起过来清理乱石。
“那时候的矿工很多都是服苦役的囚犯,他们为了逃跑,或是担心死在矿井下,就偷偷开挖了这条通道。不过通道应该在某个时候被朝廷监工发现了,我找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封了起来。”
张启山把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抛得老远,接着问:“你瞒着日本人自己挖开的?”
“军爷当我愚公移山么?我倒也没那么离谱的本事。”朝兮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叫日本人帮我挖的。”
张启山不甚理解。
“日本人保密都来不及,怎么会帮你另开通道?”
“他们抓我过来,自然对我深信不疑。我就跟他们的长官说,需要几个人去挖一面墙,他同意了,底下人也不会有异议。然后我暗中将他们带到这里,等他们把通道的封石全部挖开……”
说到这里,朝兮做了一个割颈的手势。
张启山道:“那你如何跟日本人交代?”
“这种古老的矿山里,塌方死人是常有的事,就说他们运气不好被埋了。日本高层催得紧,挖掘任务繁重,甚至不会有人浪费时间去看看他们的尸体。”
朝兮很少展露出嗜血的一面,但杀几个日本人,与杀猪宰牛没什么区别,所以他说起来声音都没什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