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荏苒,白云苍狗。陆建勋的官途直上青云,如今再见,倒还肯念一念旧时恩惠。
“陆专员说笑了,军爷现今不在长沙,您可是大忙人。”朝兮的目光落在他胸前一个不明显的暗色圆点上,“您难道不是正忙着审讯犯人?”
张启山偷偷离开长沙,于陆建勋已不是秘密,但他也没想到朝兮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毕竟据他所知,朝兮与张启山来往甚密。
再听了后一句话,陆建勋垂眸,眼底一暗。
那是……血迹。
应该是底下人鞭打陈皮时,飞溅到他身上的。
陆建勋尴尬地笑了笑,“职责所在,让谢老板见笑了。”他顿了顿,坐到朝兮的对面,结束了无意义的寒暄,问道:“谢老板大驾光临,应该不是单纯找陆某叙旧吧?”
“怎么不是叙旧呢?”朝兮淡淡道,“我正是要借着旧情,让陆专员帮个忙。”
陆建勋略松了口气,付之一笑:“谢老板这就折煞我了,您有什么地方需要陆某效力的,直言便是。”
朝兮道:“我有一位熟人,前些日子闹了些误会,被关在您这里。陆专员行个方便,免得伤了彼此和气。”
“谢老板的熟人,关在我这里?”
陆建勋凝眉沉思。他这里终归不是真正的监狱,只因为是警察署的公房,为图方便,才在地下室里隔出了审讯室和牢房,平常根本就没有囚犯会关在这里。
除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圆睁,随即看见朝兮悠然一笑:“对,要是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将陆专员的衣服弄脏了的那一位。”
陈皮!
陆建勋惊讶道:“谢老板认识陈皮?”
朝兮点头,“机缘巧合而结识,算我半个徒弟。”
“陈皮不是九门二月红的徒弟么?”
“所以说,机缘巧合。”
陆建勋抿嘴思索片刻,露出为难的神情,道:“谢老板,您有所不知,那陈皮涉嫌通敌叛国,在码头上与日本人交易往来,眼下时局如此,这个罪名……只怕不好宽纵。”
“陆专员,您好像没听明白。”
朝兮挑了挑眉,笑里藏刀。
“我是在说,陈皮是我的人。”
陆建勋的瞳孔剧烈收缩。
当初朝兮救下被黑帮追杀的他时,亦曾面对着十多个刀枪加身的匪徒,轻飘飘地丢下威胁:“现在他是我的人了。敢动我的人,就得死。”
结果就是所有匪徒都死了,哪怕是跪地求饶也没能被放过。
而他捡了一条命。
从那时起陆建勋便明白,朝兮是真的说到做到,且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说到做到。
但陆建勋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对他说出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
“谢老板,你要为了陈皮与我为敌?”
“所以我说了,陆专员行个方便,不要伤了和气。”朝兮道,“你抓陈皮无非是想利用他对付张启山。与其利用一条养不熟的野狗,倒不如选择在我身上花些心思。”
陆建勋冥想须臾,道:“陆某还以为,谢老板传信让我务必来到长沙,就已经是要与陆某一同对付张启山的意思了。”
朝兮伸出食指来摇了一摇,幽幽道:“叫陆专员误会了,是我不该。我只是告诉您来到长沙有机可乘,来不来是您的选择,我可从没说要帮谁。”
“谢老板不想帮陆某,却想用旧情来让陆某放了陈皮,未免也……”
“陆专员,您是聪明人。”
朝兮敲了敲桌面,眼底掠过狠决之色。
“你抓着陈皮不放,未必就能有十足的把握扳倒张启山,但一定会惹上我,而我,会站在张启山那边。”
“只要你放了陈皮,我们就依然是故人相交,旧情不改,我至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