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一个他勒令自己遗忘的另一个名字,张惊浪。
或可将之命名为——张惊浪浴血抗命的三十年。
*
1903年,满清光绪二十九年,冬。
长白山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封住了通往外界的几条道路。
呼啸的北风摧折树枝,卷集着地面上的积雪,扬起白茫茫的飞霰,俗话叫做白毛风。铺天盖地,仿佛要将整座城寨都埋到雪下,与绵延的山脉连成一体。
艰难地走在雪窝里时,张惊浪不禁担忧起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屋子,也没人给他生火,就这么空了两天,估计跟冰窖差不多了。
他被张瑞山拉壮丁,去账房打了整整两天算盘,出来时只觉得眼冒金星,瞅谁都像算盘珠子。
所以当他回到自个儿院里,看见一颗硕大的算盘珠子在他房门外来回踱步时,着实吓了一跳。
幸好那算盘珠子会说话。
“二哥。”算盘珠子道,“你可算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张惊浪揉了揉眼睛,终于认出那说话的是他的一个堂弟,张也成。
他记得张也成秋天的时候出了山,说是去尼泊尔运货,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人了。
可这会子他没心思跟张也成打招呼。
因为张也成怀里正抱着一个大红襁褓,上面的图案是繁复不间断的吉祥八宝,在漫天飞雪里格外扎眼。
“怎么回事?”
张惊浪蹙眉,走过去拨开襁褓,看见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蛋,估计才刚满月,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
“你生的?”
张也成忙摇摇头,自嘲道:“二哥别笑话我了……这是老三的儿子,你嫡亲嫡亲的大侄子。”
老三是张佛林,张惊浪的亲弟弟,前年说去西藏那边儿运藏海花,可是一直没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死在藏海花田里。也有人说他背叛了张家,逃到国外去了。
但没人真得去找过他,包括张惊浪自己。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逃了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为了他奔波搜寻。
张惊浪沉默了一下,低头绕过张也成,去开房门。
“先进去吧。”